冉鸣来到卢阳的公寓，冷色调的家居装潢，复式结构，倒确实比他那个小两居要丰富多了。卢阳的眼睛充着血，眼眶也有些发青，一宿没睡的痕迹显而易见。

两人就站在大门口相互对望着，冉鸣此时心里生不出半点烦闷，语气平和的问他，“怎么？就打算这么说话吗？”

见他之前，卢阳一肚子怒气无处释放，正好想要撒在他身上，可真正见到他以后，昨天的一幕幕又接踵而至，栎曦如此慎重待他，自己本来就做了卑劣的事在先，再对眼前的这个人发脾气，自己有什么理由？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他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客厅。

冉鸣站在沙发旁边看向一旁坐着的卢阳，刚刚还口口声声要和他对峙，如今却一言不发，栎曦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想提及，不过倒是真心有一件事情要询问清楚，“你和乔月很熟吧？”

卢阳抬起头看他，仰视的角度显得他的眼眶更加的凹陷，“想问什么？”

“我听说你们家和藏龙百集团是世交，有疑问。”

卢阳抿着嘴，绝口不提，本就是私下里的关系，而且目前，他根本无暇跟冉鸣聊这件事，“来就是聊乔月的吗？你还真敢只身前来，不怕我真把你打死吗？”

听他这么开诚布公，冉鸣却也放松了下来，往一边的沙发坐下，“感谢你之前对栎曦的用心，但是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身边，所以我们之间要有个结果。”

卢阳放声大笑，笑得眼角都有眼泪冒出来，“有什么结果？我喜不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管得了人心吗？可笑。”

冉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的吐出几个字，“她爱的人是我。”

这句话触及卢阳的痛楚，他心里恨不得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此消失，当然他也有能力如此，心里的恶魔在燃起，他的眼睛甚至都看向了茶几上的那个烟灰缸。

冉鸣看到他变得有些凶狠的眼神，镇定的面对向他，“别再想这些极端的事情，不管此刻你想的是什么，放过自己吧，别再想。”

卢阳的脑袋闷疼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自己的脑神经一样，右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动着，冉鸣的话就像蚊子在叮他的耳朵，无比厌烦，他的手碰到沙发上的靠垫，一下子拿起来就往茶几上摔，导致上面的东西到处奔走。卢阳根本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管那些七零八落的水果，桌上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摔，倒是露出一叠让冉鸣有些意外的文件，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上的乔月两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卢阳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看冉鸣，“你有没有想过，栎曦之所以会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让她那么想那么做？”

“我不理解你说的意思。”

“如果她不那么想的话，你就会离开，就会避开她。你觉得我卑鄙吗？试图用偏门的办法留在她身边，这只是在效仿你而已，我一直都让她有选择权，所以她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你呢？你一直都是，栎曦不爱你，你就离开她，你们关系进入下一步，还不是因为那个药，不然你觉得栎曦和你会到那一步吗？换作以前，她会这么想吗？她根本不会跟你走到这步。觉得我卑鄙，你这样打着以爱之名的幌子，实际上却是利用她对你的感情来绑架她，最有心机的又是谁？”

卢阳这一大段的埋怨，每一句冉鸣都想怼回去，他给过栎曦选择，他也愿意放下自己的感情祝福她，难道不是给了足够的空间吗？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她空间，渐渐的，卢阳的话一句一句戳进他心里。是啊，如果不是他的逃避，如果他们分手还可以做好朋友，可能……栎曦也不会如此坚决的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吧。冉鸣的眉头骤然紧锁着，不要被一两句话就怀疑，他告诫自己，“至少她现在愿意跟我在一起，她对我是有感情的，这不就好了？”

卢阳扯起嘴笑，“但一开始她不是希望这样的，你是强迫她这么想的啊。”

“什么叫她不希望这样？”

“至少在我看来，之前你们在一起那一段，她并没有和你打算走到最后吧。”

这件事，冉鸣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之前的种种，就算是误会，如果真的被她坚定的爱着，她又怎么会愿意把他让出去呢？卢阳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

卢阳倒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戾气，这些话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你一直在利用她的舍不得，她会后悔的，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一直在委屈自己去迎合你，她一定会后悔的。”

冉鸣惊讶于这个“后悔”，他从没有从这个方向考虑过栎曦的想法，他也最害怕的就是她的“后悔”，“你以为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会站在她的角度，对她产生愧疚之心吗？既然她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就算她是被我逼迫的，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她愿意。如果以后后悔，那我就放她走。”

卢阳听到他这句话，甚至有些满意的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冉鸣，你听好，你也只不过先得到她，她会后悔的，因为你的自私，她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从你手里把她再接手回来。”他很明白，这样的冷嘲热讽只是隔空瘙痒，可他现在除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还能做什么呢？说完这句话，他背过身，还想找些更过分的词继续戳冉鸣的脊梁骨。

冉鸣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那份股份转让协议上的乔月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们间能因为什么事情有业务往来？他见卢阳靠在窗边，稍微移开了第一页，虽然只是漏出一角，却还是让他瞥到了冰山一角中重要的内容。

——无论以何种方法，与冉鸣成为情侣关系，或者促成卢阳与栎曦成婚，即可获得甲方（即卢阳所在的万里盛）总公司5%的股份。

这倒新鲜，冉鸣听过自己的照片，行程，头发可以卖钱，还没想过自己的情感状况都有人能涉猎，而且就万里盛集团1%的股份都已经足够吓人，他这么一个无头无脸的无名小卒，居然能这么值价，真够出乎意料，这俩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也许，看得起的也不是他，至少在卢阳心里，他不值得。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冉鸣还是决定再一次开口直接问他，“你和乔月很熟吗？”

“不熟。”

来之前也算是做好了准备，冉鸣听他这么一回答，也忍不住的想拆穿他，“听说你们万里盛和藏龙百之间的贸易来往一直很密切，从上一辈起就是拜把子的兄弟，这么亲密的合作关系，不熟？”

“说了不熟。”

卢阳的话，冉鸣心领神会，不想承认，那这俩人就真有点什么事，恐怕那次的冰岛之旅也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一部分，早先时候他就想过像乔月这样优质的社会精英，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理工男，得此一纸协议，也算是真相大白。既然他不想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东窗事发，也不用再留薄面。冉鸣的眼睛又看到桌上那堆文件的旁边，有一叠散落的名片，一张花花绿绿版面的小广告在一堆镶金边、高级感十足的卡片堆里显得尤为突兀。

既然问不到什么，冉鸣也打算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告辞。”

他还未走远，就听到卢阳在后面的声音。“记住我的话，栎曦会有我接手的一天。”

冉鸣本无意再和他争辩，想起茶几上的那份协议，又觉得似乎不说点什么怕是又给了他什么希望。他愣了愣，转过身，这一次带着无比的自信和坚定，“不会再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