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晖在书房中，正好处理完一堆公务，听到小厮禀小柒来了，不免有些惊讶，“让她进来吧。”

小柒进了书房。

采月也跟了进去，不过她看到老爷，不禁就低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叶晖没有注意到后面低垂着脑袋的采月，只问小柒，“小柒怎么来了？”

“老爷，小姐请你一起去用午饭。”

叶晖默了默，这还是第一次大女儿邀他一起用饭，自然不会拒绝，他从书桌前起身，“走吧。”

走了几步，才看清了一旁的采月，有些诧异，“采月？”

采月连忙行了一礼，“老爷。”

小柒笑着解释，“老爷，小姐在含芳园呢，说是一起用饭热闹，所以让奴婢来请老爷。”

叶晖唔了一声，率先走出去了。

含芳园里，原本在门口翘首以盼的赵姨娘被叶舒叫到了桌边，一起坐着。

三人闲聊着，不过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多时，婆子送饭来了，她按照惯例将食盒往院门口小丫鬟的手中一塞，就准备离去。

小丫鬟急了，“今日不行，大小姐也——”

婆子不听她说完，没好气地道，“你们含芳园怎么事情这么多，怎么不行了，这些菜我们也吃得，你们怎么就吃不得了？”

小丫鬟被她凶横的样子吓住了，声音弱了下去，“今日大小姐也在......”

婆子平时是在后厨做事的，耍横惯了，因此并没有把小丫鬟的话往心里去，“大小姐的午饭已经送去云舒苑了，大小姐回去吃便是了，哪儿这么多问题？”

“我偏偏要在这里吃呢？”女子的声音懒懒地响起，这份慵懒极具迷惑性，仿佛没有危害似的。

婆子眯了眯眼睛，认出了红衣女子，“大小姐？”

叶舒走到守门小丫鬟的身旁，揭开了食盒盖子看了看，一盘没什么颜色的豆腐和一盘青菜。

赵姨娘和叶飘儿都跟了出来，她们都有些难堪。

赵姨娘不想把事情闹大，她毕竟是含芳园的主人，便先开了口，“虽然平时我和四小姐喜欢清淡些的，但我不是让采月去通知你们了么，今日老爷和大姑娘都在含芳园里用饭，要好好准备一下，怎么还送这些来？”

婆子微怔，她是没想到大小姐竟然真的在含芳园了。

对于这位大小姐的威名她也是听说过的，和恒王世子有婚约，极得老夫人和老爷的喜欢，而且本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听说之前两个丫鬟在云舒苑差点儿活不下去......

婆子见赵姨娘给了台阶，她立马堆起谄媚的笑容，顺着话说道，“正是呢，大小姐，这都是姨娘吩咐的，所以奴婢们才特意做了素食，实在不知道大小姐今日也在，您且等一等，奴婢让厨房再准备准备，一会儿再送来。”

叶舒笑了一笑，笑容很亮眼，却莫名让人感受到冷意，她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食盒，“不必了，我很想知道这些菜是什么滋味，让赵姨娘和四妹心心念念着每日都吃。”

赵姨娘还是怕惹事，“大小姐，让她们换一换吧，今日老爷也来用饭，这些菜也不够啊！”

叶飘儿动了动嘴唇，看了一眼哆嗦的婆子，一时不想开口。

叶舒对赵姨娘笑了笑，“姨娘过虑了，平时父亲没少吃珍馐美味，偶尔尝一尝素菜，应该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若是不够，一会儿再让厨房送些点心来就是了。”

婆子一想到老爷还要来，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一时忘了如何反应才好，竟然转头就跑，仿佛只要逃开了含芳园，这事儿就会揭过去一般。

“哎哟！”刚跑没几步，婆子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时候，叶晖从另一边走来了，他见着摔倒的婆子，皱了皱眉，“在哪里做事的，这样毛毛躁躁？”

婆子大惊失色，连忙爬起来跪好，“回、回老爷，奴婢是在厨房做事的。”

叶晖没再说什么了，大步踏入了含芳园。

小柒在婆子身边轻哼了一声，裙摆带风地走过去了。

婆子心里凉透了，若是被老爷问为何要苛刻含芳园的饮食，她难道能说是夫人的意思？那还不被夫人打死！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下场了，可是她动也不敢动，只得在含芳园门口跪好。

叶晖进了院子，便觉得大家的神情有些奇怪，赵姨娘和四女儿低垂着眸子，行礼的声音都不太正常，满院之中，也就是大女儿笑意盈盈，看着正常些。

莫不是舒儿欺负她们了？

不会，舒儿做不出这样的事。

叶舒笑着道，“父亲，今日女儿是临时留下来用饭的，厨房还没来得及准备，所以我们只能先吃送过来的饭菜，若是不够，再让厨房加吧。”

叶晖点了点头，复而对站在旁边的赵姨娘和四女儿道，“都坐吧，别站着了。”

“是——”

叶晖走到桌边，看到桌上的两盘清汤寡水的菜时，脸色变了变，“怎么回事？”

外头的婆子隐约听到这个声音，吓得瑟瑟发抖，将身体埋得更低了。

赵姨娘连忙道，“老爷别误会，其实，其实是因为，最近妾身和飘儿都没什么胃口，不想浪费，这才让厨房做得简单些。”

叶飘儿抿了抿唇，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叶晖皱了皱眉，再次扫向那两盘菜，看起来实在是让人提不起胃口来。

叶舒笑了笑，“难怪最近姨娘和四妹看着清减了许多，竟然是饮食上下的功夫，最近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一些，那我回头得跟厨子说，按照含芳园的份例来，这样我也能瘦一点儿了。”

叶晖闻言，这才觉得四女儿瘦了许多，身体都快撑不住衣裙了，他眉心拧成了川字，对叶舒道，“不要胡说，你都这么瘦了，哪能还不思饮食！”

“女儿喜欢四妹的身材。”

叶晖瞪了她一眼。

他复而转向赵姨娘，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柔弱、胆小怕事，此时再看四女儿的神情，便猜出事情有异，他神色沉沉地吩咐道，“把厨房的人都找来！”

小厮立刻去了。

赵姨娘有些害怕，不禁道，“老爷，实在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真的是妾身要求的——”

叶晖冷声打断了她，“你就要求厨房天天给飘儿吃这个？她正在长身体，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赵姨娘面对叶晖的盛怒，心中羞愧不已，更觉对不起女儿，一时也不敢再多说了。

叶飘儿在她母亲的影响下，隐忍惯了，一贯也是极其能忍耐的，不管别人对自己多坏，她都能忍过来，可是对于他人对自己的好，却让她忍不住眼眶湿热了。

她怎会不明白大姐的良苦用心。

以及父亲淡薄却又很难得的父爱。

她无声地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