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和小柒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云舒苑。

刚踏入云舒苑，叶舒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小柒。

小柒心慌地垂下眸子，她感觉小姐的情绪不太对啊，“小姐——”

叶舒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小柒能感觉到小姐的视线在她身上，她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轻风拂过，院角的榕树叶子微微晃动，孤独的秋千也随着轻风荡了荡。

良久，叶舒开了口，声音轻地似乎能被风吹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小柒扑通跪下，“少——”她慌忙改口，“小姐，奴婢该死！”

叶舒反问，“你哪里该死了？”

小柒低垂下了头，咬紧了嘴唇，不敢再说了。

一阵沉默，只能听到轻风拂过榕树叶子的沙沙声。

叶舒再次开口，“我对虾过敏的事情，你知道吗？”

小柒不敢吭声。

小姐对虾不过敏，但叶家大小姐对虾过敏，这个问题便又回到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上。

小姐是不是真的叶舒？

可是这个问题，小柒不敢回答。

小柒将头垂得更低了。

叶舒站了片刻，突然就转身走了。

小柒余光扫到小姐去了那片药圃旁，她咬紧嘴唇，直到有腥甜的味道传来，她也不曾起身，也没有开口。

一个时辰的时间，她知道小姐在摆弄药材，却不知道小姐在制什么药。

她甚至在想，小姐是不是要制真心丸那种药，让人吃了便会说真话，然后喂给她吃？如果是这样，那她是迫于药性，也不算违背宫规了吧？

或者小姐是制毒药，干脆毒死她？虽然她不想死，可若是小姐之命，她不会不遵从，到时候，她也算是为小姐尽忠了。

当小姐端着一碗药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小柒不禁看过去，小姐真的要毒死她吗？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小柒慌地垂下了头，认错一般乖乖地跪好，生怕小姐想要毒死她。

然而——

却没有动静了。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吓坏了，小姐自己喝下了那碗药！

小柒冲上前，“小姐，不要！”

然而叶舒已经喝完了，她扑了个空。

叶舒将空空如也的药碗放在她的手上，随即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小柒愣愣地端着药碗，熟悉的味道窜入鼻尖，她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小姐医治失忆症的药......

小柒跪在了叶舒的房门前，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到了用晚饭的时间点，小丫鬟将饭菜送来了。

小柒看着紧闭的房门，求道，“小姐，您中午都没吃东西，您先吃点东西吧？”

没有回应。

小柒将食盒摆到旁边，端端正正地跪好。

房间里，叶舒坐在镜子前，她看着明媚的脸庞，往日间无比熟悉的面容此时却觉得好陌生。

曾经，她以为自己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而这些失去的记忆并不会影响现在的她，她只要慢慢等待记忆恢复就好了，可是她今日才知道，或许她失去的记忆对她的命运会有决定性的作用，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叶舒。

她到底是谁？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多绝望的一句话，她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跟她真正的身份有关系吗？

还有小柒......

为什么要隐瞒她？

她到底对自己隐瞒了多少？

似乎有个巨大的迷雾将她笼罩着，现在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意外，而是预谋。

她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抚上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镯，眼里闪过痛苦。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属于她的吗？

......

莲芳园里。

菡萏知道夫人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去请示，“夫人，那个春华现在还关在后院的柴房中，要怎么处置呢？”

“她还有什么话说没有？”

“春华姑娘一直称她没有看错，说大小姐是假冒的。”

叶夫人冷哼一声，“真是个蠢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谁会信她？”

“夫人，那——”毕竟对方是她们被买通的，若是她出去乱说，到时候便会让夫人处于风口浪尖之中。

叶夫人目光毫无温度，“既然老东西说她构陷叶舒，胆大包天，那就把她舌头拔了吧，免得她今后再乱说。”、

菡萏应道，“是。”

......

小柒这一跪，便是月上中天，她看了看房间里。

房间里今夜没有掌灯。

一片黑沉。

算着时间，应该快要到子时了吧？小姐应该已经睡了。

小柒可没有忘记家宴上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是从村子里搬出去的，所以成了漏网之鱼，这种人留下迟早是个祸患。

小柒默默道，“小姐对不起，奴婢等会儿回来再接着跪......”

小柒趁着夜色跃上了围墙，谁知她刚准备跃下，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小柒缓缓回头，看着月色下的人影，慌了神，“小姐——”小姐竟然还没有睡觉。

叶舒淡淡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小柒看着小姐眼里隐隐的失望，她脱口而出，“奴婢、奴婢是想去素心堂，看看小黑有没有逃跑。”

叶舒道，“他身上有无影粉，跑得再远，也能捉回来，不用这个时间去。”

小柒知道这个理由很烂，小姐不会相信的。

她跳了下去。

“小姐，今日那女子胆敢诬陷您，奴婢不能放过她。”

叶舒上前了一步，对上小柒的眸子，缓缓道，“真的——是诬陷吗？”

小柒连忙跪地，“小姐——”

叶舒没有继续和她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道，“小柒，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但你现在这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口口声声地喊着我小姐，其实我是你手中的傀儡，是吧？”

小柒惊愕地瞪大眼睛，“小姐，奴婢不敢！”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婢不敢说——”小柒面色扭曲了起来，十分痛苦，“奴婢从小便跟着小姐了，小姐就算现在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绝无二话，奴婢只能说，奴婢是奉命陪在小姐身边，保护您的安全。”

“不敢？”

小柒痛苦地道，“小姐，奴婢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奴婢会没命的。”

叶舒扶着石桌，才站稳了。

小柒不像是说谎。

可她的武功算得上是高手了，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让她谈之色变。

看着小柒这样，她知道，从小柒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叶舒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回了房间。

小柒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她默默来到叶舒的门前，跪了下去。

这一夜，叶舒睁着眼睛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