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唐听雨分开后肖焕新并没有直接回家，他知道陈明语今晚会留在肖家，上午吃饭时，奶奶很热情地挽留她多在几天，陈明语也欣然应下了。

他很欠缺和陌生人相处的能力，陌生人再好，也是陌生人，怎么都不舒服不自在。

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的“后妈团”的候选人之一。

肖焕新站在红绿灯路口，不知道该去哪里，看到路对面有家沃尔玛超市就往那边慢慢走了过去。

他推着一辆购物车，把超市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走到零食区时，他看着货架上摆着各种薯片、辣条、葡萄干、巧克力什么的。

他在想涂醉玉那小丫头平日里会喜欢吃点什么小零食呢，他竟然不知道，真是个不合格的肖焕新。

想着想着他忽然逛到一排牛肉干，想起涂醉玉之前给他送过老家的牛肉干，那么她应该是喜欢吃牛肉干的吧。

肖焕新拿了四五袋放在购物车里，继续推着往前走。

可能因为是过年，超市里遇到的人脸上都是一脸就要溢出来的喜气洋洋，要么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小孩，要么是一对中年夫妇领着已经快要有父母高的大孩子四下观望，好像全世界都有爸妈，唯独他没有。

他真的不记得爸爸妈妈开开心心领着自己去超市买东西的那种感觉，他将记忆库翻了无数遍，还是没有找到，是他找不到还是这些奢侈的东西他从未拥有过。

肖焕新慢慢摇到卖饮料那一排，有芒果汁、猕猴桃汁、柠檬汁、青桔汁、冰糖雪梨，看到美汁源果粒橙时他拿了几瓶放在购物车里。

继续往前走，到了水果片区，他想不出来要买点什么，他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水果、蔬菜、零食都没有。

肖焕新被一堆色泽明艳的橙子给吸引了过去，他抽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捡了很多橙子，当然他只知道捡大的颜色深的，他不知道还有公橙子和母橙子之分。

他平常都不做饭，家里的菜从来都是奶奶主导着买，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走到了蔬菜区，忽然很想买很多很多土豆，提回去让奶奶变着花样教他做。

肖焕新本来想去走自助支付通道，但是包里摸出一张超市购物卡就想着先去把那卡刷了，他排队时往隔壁通道看了一眼，回头愣了一下，又迅速转回去定定的看着那边。

一个眉眼与肖焕新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怀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小女孩，前面是个穿着一件深色夹克的中年男人。

男人推着满满的购物车，有很多奶粉和婴儿纸尿裤什么的。

女人是肖焕新妈妈夏蓝橙，肖焕新呆呆地看着夏蓝橙脸上已经快要堆不下的笑意和温柔，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醋意和心酸。

这样的笑意和温柔，他为什么没有见到过。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夏蓝橙的现任丈夫，听说家境一般，赚钱的能力和外貌比起肖永明都差了很多。

但是看得出来，那是个很体贴，很懂得关心照顾人的男人。

夏蓝橙年轻时很漂亮，她搂着的小女孩长相随她，圆溜溜的眼睛，肉嘟嘟的笑脸很是招人疼爱。

夏蓝橙四十多岁才生了这个孩子，看着年龄差很大，有些年轻一点的爷爷奶奶年纪也跟他们差不多大。

夏蓝橙夫妇抱着女儿有点像爷爷奶奶抱孙子。

这样的画面本应该十分不和谐，但是因为两人眼里独特的爱意，人人都能看出那只是他们的孩子。

肖焕新更是觉得这样的画面美丽的让人快要窒息。

窒息？他终于知道自己上午为什么看着陈明语会觉得很压抑窒息，是因为那个女人与他妈妈夏蓝橙很像，不是外在容貌的相似，而是内在的灵魂与气质。

夏蓝橙看着女儿粉扑扑的小肉脸，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好几下，小婴儿笑着躲开。

肖焕新站在隔壁看着看着，发现整个超市都是模糊的，那一家三口清晰的五官在他眼里变得朦胧，直至消失。

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手背上，慢慢晕开成一个个小水坑。

肖焕新提着一大袋东西到家，奶奶接过去一看，有点惊呆，肖焕新竟然会买菜，里面有一好大袋土豆。

肖焕新看出奶奶的诧异，赶紧解释说：“我最近两天特别想吃土豆，奶奶你明天教我做吧。”

肖奶奶很高兴地说：“好呀，奶奶会做好多种土豆呢，以前以为你不喜欢吃，就没怎么给你做。”

肖焕新回了房间，桌上放着一瓶美汁源果粒橙和一个大橙子，他用心地咀嚼着橙子，橙汁盈满在唇齿间。

他在想，吃她喜欢吃的东西，是否会离她近一点呢。

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原来这么遥远。

今天他觉得很疲惫，疲于应付这世上的一切，觉得这个世界好没劲。

他忽然很想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伸手往包里摸手机，摸半天也没摸着，他又冲到楼下去找，还是没找到。

手机早在他在超市专注看着隔壁通道的三口之家时，就已经被过年都不休息的敬业小偷给盯上摸走了。

肖焕新没有手机就只好选择睡觉，他把已经关好的门重新打开又锁上，把小锁反锁上才放心睡去。

涂醉玉想着两人那个荒唐的吻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联系他，于是就假装成群发的样子给肖焕新发了一条拜年短信：祝大家春节快乐~

可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回复，第二天她没有出门，在家里用电脑看视频。

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

图标一闪动她就迅速点开，可惜一直没等到肖某人，望穿秋水等到的只是一天到晚都在伺机登场的“腾讯新闻”。

肖焕新到了傍晚才出去重新手机办了卡，他登录微信看到涂醉玉的“群发信息”——祝大家春节快乐。

虽然是群发，他还是回复了她：“不好意思，昨天手机掉了刚办回卡。”

涂醉玉秒回：“没事。”

接下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等了那么久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涂醉玉家来了很多客人，最小的客人只有三岁，是她表哥家的小女儿。

涂醉玉灵机一动，把三岁小侄女拐进自己卧室。

然后跟小侄女交代说：“一会儿手机通了就对着手机讲话好不好？”

三岁的小孩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涂醉玉拨通了肖焕新的手机号开了免提，把手机给小侄女拿着，自己就跑去站到了一边。

肖焕新很快接了电话，就像是专门在等着一样，声音低沉悦耳：“喂，醉玉。”

涂醉玉听到肖焕新的声音但还是站在一旁不吭声，肖焕新那边没有听到回应先是静默了一秒，然后又问：“醉玉？”

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聪明，经常打电话，小侄女听到手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就支支吾吾地对着手机喊：“爸爸，爸爸。”

表哥不在家时，表嫂经常打电话让女儿和老公通话，所以小孩子只要一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就以为是自己的爸爸。

肖焕新：“……”

涂醉玉没料到这剧情发展，赶紧接过了电话：“额，不要意思，我小侄女玩我的手机不小心按错了应该是。”

肖焕新虽然没有笑声，但是他的声音里是透着浓浓笑意的：“没事，你过年玩得还开心吗？”

涂醉玉坐在床上，沉浸在肖焕新迷人的嗓音中：“开心啊，我妈跟喂猪一样，每天要投喂我好多次。你呢？”

肖焕新默了片刻，轻轻地说：“我啊，我也挺开心的。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涂醉玉刚要回就遇上了华为的“死亡三十秒”，手机警告她马上要关机了，她像急救科大夫一样拼命跑者去充电线。

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着，等她再看手机，已经关机了，抢救失败。

唉，造孽啊，费尽心机地策划，给自己打气打了两小时才拨出这个电话，结果通话两分钟就玩完了。

涂醉玉在想，月老是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总是给她设计各种幺蛾子。

涂醉玉挂了电话开心得在床上打滚，三岁小侄女不知道自己背了锅，还跟着那傻小姨一起在床上欢快地打滚玩儿。

涂醉玉脑子里还是回放着肖焕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的声音盘旋在脑海里，成了一种能致人兴奋的药物，涂醉玉的心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涂醉玉赶紧发微信和尤小若说了这件事，尤小若回复了三个字：“哈哈哈。”

涂醉玉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问尤小若：“小若，你怎么了？”

尤小若：“没事。”

涂醉玉：“你有事。”

平时她和尤小若讲笑话尤小若都会回很多个哈哈哈，可今天她只回了三个“哈”。

尤小若坐在房间里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涂醉玉觉出她不想说，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你吃饭了吗？”

尤小若：“没有，没心情吃。”

涂醉玉：“小若，不管你今天有多累，有多少事情没做完，有多心烦，一定要把饭吃好。”

尤小若涂醉玉发的信息，泪水像喷泉一样爬满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