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听雨喝了口果汁，强行将眼泪憋了回去。

“涂醉玉，很感谢你，我是救过你，但我也害过你，你不用记我什么恩情，我们俩之间的一切一笔勾销。”唐听雨的手无意识地捏着软吸管。

涂醉玉：“但是……”

唐听雨：“别但是了……”

这样感觉有点熟悉，她们俩之前好像也这么对话过。

涂醉玉无奈地摇摇头。

唐听雨抬头看着涂醉玉：“就算我同意，你也不能捐给我，按照我国法律规定，活人生前不可以捐献眼角膜，因为眼角膜捐献了眼睛也就看不见了，那就成了残疾人了，这是有背道德伦理的，所以不允许。”

涂醉玉立刻坐直了身子：“可是我听说将死之人是可以活体捐献的，我有肝癌晚期证明。”

唐听雨笑了：“你听谁说的？我一个做过眼角膜移植的人不比你清楚？”

活体可以移植是当时帮涂醉玉弄假证明的人告诉她的，为了弄那个假证明她被骗了5000块钱。

涂醉玉不太懂医学界的事，因为自己也很迫切，所以听着对方一套一套的说辞，深信不疑。

唐听雨看着涂醉玉有些失落的神情：“而且，眼角膜捐献者是不可以指定接受移植人的，你就算千方百计把自己给弄瞎了，也未必救得了我。”

涂醉玉重重地叹着气：“原来想要牺牲一回都那么难。”

唐听雨往上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看了看桌上的病情诊断证明书：“还有你这个假证明，医院肯定一查就出来了，你真的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现在国家很多东西把关都很严的，哪有那么容易糊弄。”

涂醉玉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拿自己的五彩斑斓的未来去换唐听雨的光明。

没想到自己好蠢啊，简直蠢得不像个人。

这几个月做那么多除了感动了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

不能帮肖焕新分担一点忧愁，不能抱唐听雨的恩。

其实她没那么笨的，可任何事情只要沾染到肖焕新，她就会失去理智，失去正常人该有的判断。

涂醉玉一身的颓然，她提起包包对唐听雨努力地笑了笑：“很抱歉，没能帮到你，希望你可以早日等到角膜源，希望你可以一生都拥有光明。”

涂醉玉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百草屋。

唐听雨看着涂醉玉萧瑟的背影，憋回去的眼泪回流了出来。

“涂醉玉啊涂醉玉，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霸占着焕新哥呢？”

1631寝室。

涂醉玉低头看着手机通讯录里躺着的肖焕新。

不知道为什么，想听听他的声音。

但是不能，他现在是别人男朋友了，而且那个女孩子还生病了，更加不能去打扰他们。

叶知秋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堂哥叶浩然的微信：“小秋，你去外面过道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我回个电话。”

叶知秋拎着手机出了门。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叶知秋推门回宿舍。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涂醉玉手机就响了起来。

涂醉玉接了电话就匆匆出了门，叶浩然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挺着急的。

叶浩然站在女生楼前的大槐树下，双手插在兜里踱来踱去。

刚刚在电话里叶知秋已经告诉了他涂醉玉最近几个月到底宿舍干了些什么。

一天到晚蒙着眼睛，学习盲人打字。

蒙着灰色丝巾在楼梯上上下下无数遍。

涂醉玉笑着问叶浩然：“你怎么啦？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夜色有点浓，涂醉玉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表情，但是叶浩然声音很凄凉：“醉玉，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你整天琢磨那些瞎子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涂醉玉低着头不说话。

叶浩然紧盯着她的发顶：“你想把自己的眼角膜拿去上供给唐听雨是吗？就因为肖焕新为她担心？他的担心就那么值钱吗？”

涂醉玉终于抬了头，想解释一下：“不是，”涂醉玉犹豫了下，“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就算真有心上供，也是徒劳的，捐赠眼角膜哪有那么容易呢？想付出和牺牲也未必都能有机会。”

叶浩然低头看着涂醉玉，第一次，第一次有点同情她，同情她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就把自己卑微地按进泥土里。

尊严、健康、快乐通通都不要了。

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爱情里，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地扬起骨头来，悲哀才是常态。

这一刻的涂醉玉真的是让他又爱又恨。

叶浩然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他气涂醉玉，气肖焕新，也气自己。

气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让涂醉玉爱上自己，这样就可以把她从那个叫肖焕新的深渊里拉出来。

涂醉玉看着叶浩然有点不知所措，她抬起手想去帮叶浩然擦擦眼泪，被叶浩然一把甩了开来。

“涂醉玉，你可以不管不顾地糟蹋伤害你自己，但你有没有想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对得起他们吗？”叶浩然几乎是怒火中烧。

涂醉玉低低地说：“我不是没，没有捐成吗？”

叶浩然冰冷地看着她：“你没有捐成？你一开始有这个想法你就犯了天大的错你懂吗？”

涂醉玉知道叶浩然是心疼她担心她，叶浩然发火、生气也都是为了她好。

涂醉玉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息他现在的心情。

叶浩然的眼泪像是硫酸一样，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她那颗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叶浩然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整个人收进怀里，带着压抑失败的情绪吻了上来。

涂醉玉整个人僵在叶浩然的臂弯中。

瞪大了眼睛看着夜空，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

涂醉玉直到回到寝室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若是以前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甩他一巴掌。

可是今天她做不到。

真可怕，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会因为感动而有所改变吗？

不，不会的。

涂醉玉爱的人只有肖焕新，肖焕新的吻是甜的，而叶浩然的吻让她麻木到无法去体会。

不一样。

只有基于两人互相心悦彼此的吻才是有意义的。

叶浩然回到宿舍楼下时没有直接上去，给肖焕新打了电话叫他下楼。

叶浩然虽然打了电话，但根本没想好要怎么跟肖焕新谈。

叫他离涂醉玉远一点？

叫他不要扎根在涂醉玉心里，快点滚出来，可这也不是肖焕新能决定的。

叶浩然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很可笑，冲着黑夜讽刺地嘲笑了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