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情狱（13）

一代家主覆手而立、淡然从容，向着年轻一辈的修仙者轻轻地却无比庄重道，“本尊最近与蕴魔有过交易。”这一宣告，面向的便不仅仅是这几位少年了。寥寥几字，几乎是对着整个修仙界定下了自己的罪名。

“褚前辈！”此言一出，不仅是几位少年齐齐愣住，便是褚庾管家面上也是震惊之色。皱纹密布的老管家眸中神色复杂，似震惊又似哀伤。他的唇角蠕动片刻，最终只字未言。

“本尊知罪，甘愿领罚。”褚昱淡然地站在不远处，面色庄重，但眼角竟带着丝丝笑意。

“此事事关重大。一族之长的罪责，仅凭我们，怎能定罪！”即使是褚昱自行认罪，事关族长，仅凭“鸿”之队，自是不能轻易定罪，因而南荣璞初禁不住惊呼。

“无妨。”已被重罪傍身的一家之主淡然一笑，“本尊自会派人知会各大家族，在此期间，本尊自愿禁闭在府！”

“禁闭家中？！”南荣璞初再次惊呼，极为不赞同，“万一……”

“万一？”褚昱纵声一笑，“有何万一？本尊既已认罪，难不成还会畏罪潜逃？”闻言，南荣璞初大张着嘴，半晌也未能说出辩驳的话语，只能承受着面前向来温雅的前辈突然释放出的强大威压。

“更何况……”

一族之长的气势着实惊人，褚昱面带笑意，却让南荣璞初心下一颤，“若是本尊想要潜逃，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困住我？”

听闻这样惊人的讯息，褚庾已从震惊转为面无表情，始终看着面前的地面，一言未发，也不知是何感想。

倒是坦然认罪揽责的褚昱始终面带微笑，似乎毫不忧虑。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位少年，却又似乎看着遥远的天空，语气深远，带着莫名的解脱般的松快，“有些事……也是时候结束了……”

“你说是吧……庾？”言于此，褚昱忽然转头看向自己相伴多年的伙伴，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年近不惑的家主表情认真，一如少年时征求如兄如长的老管家的意见时，那般纯粹，神色中满含期待和信任。

褚庾这才抬头望向他，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又带着某种决绝，嗫喏半晌，点了点头。

“既如此……”云渊向着一族之长作了一揖，朝褚府住宅做了个“请”的姿势，礼道，“得罪了！”

褚昱拂袖前行，几人一路将其送到卧房，才朝厢房而去。

如此情境，着实突然。饶是这几个见多识广的少年一时间也难以接受，不由得思绪翩飞，久久不能平静。

“真不知褚前辈为何突然认罪。”南荣璞初挠了挠耳后，“太奇怪了……明明还什么也未查出来啊！”

“是很奇怪！”柏毓儿看了看身边面上沉重的云渊，也沉下脸。

南荣璞初点了点头，郑重道，“此事尚未证实，罪名尚且不能轻定。如今只有能等各大家族派人前来核查此事了。”

宁雉也点了点头，“还是等各族代表前来，再说吧。”

“可是……”柏毓儿蹙眉思虑了片刻，轻道，“褚前辈自行通知五大家族，似乎并不太妥当。”

“事有蹊跷，”云渊凝眉思索了片刻，神色认真，“飞书请霍五堰前辈！”

“霍五堰前辈？”南荣璞初恍然大悟，“霍前辈与斩魔刀本就是苍垠大陆鼎鼎有名的除魔传奇；此次更是被五大家族认可，领命担任“鸿”之队的直属前辈。此事既是为我们挑起，请霍前辈自是应当！”

代表南荣皇城的南荣世子点了点头，云渊又看向柏毓儿和宁雉。柏毓儿颦着秀眉，望着云渊，也缓缓点了点头。

“好……”云渊轻道，“此事便等霍前辈前来核查！”

“哎……”南荣璞初叹了口气，“此事怎么想也想不通，真不知褚沫回府会作何感想……”

“褚沫姐姐本就……”柏毓儿神色忧伤，欲言又止。

灵昆阵已被修补，黑气早已消散，天空澄净高远，似乎一切从未发生。但众人心知肚明，一切，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天色渐晚，暮色悄然而至。

宁雉轻道，“说起来…他们也该回府了……”

当灵城的最后一丝光线坠入地底的时候，从下午便紧闭的褚府大门裂开了一条缝，两个高挑的人影被一众弟子领着，进入了主殿。

那两人皆身形高挑，一男一女，一蓝一白，正是褚沫和云凌修。

褚庾急急而来，前来迎接。

年迈的管家依旧面色温和、慈祥如父，细细询问两人是否用膳，听闻他们皆用过膳，便领着两人朝厢房而去，“云渊公子等人正在厢房之中等您。”褚庾安排体贴、事无巨细。

可褚沫看着他，却不觉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老管家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等我们？”云凌修笑道，“难不成，两日不见，便如此想我？”

褚庾笑了笑，并未言语。

一直行到云渊等人的厢房，褚沫内心的疑惑愈发凝重，却也未问出口，跟着云凌修踏进厢房。

厢房之内，云渊等人皆在，似乎早已候着。

“唷……”云凌修笑着向前，掀袍而坐，“怎么？两日不见，如隔六秋？知我回城，特意全员等我？凌修当真是受宠若惊！”

众人皆面色凝重，无人回应。

“怎…怎么啦？你们一个个的……怎么无精打采的……”这下云凌修也紧张起来，拢了拢袍子，不自觉地端坐起来，朝着云渊道，“我们都知道啦！不过客栈被烧……你们就吓成这样？”

仍旧无人回应，众人皆低着头，面上沉重而无措，似乎不知如何言语。偶有抬头，仅仅只看了看云凌修一眼，甚至不敢将目光分给褚沫一丝一毫。

褚沫也坐到桌边，心中的不安愈发放大，几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轻道，“与我有关？”

“到底怎么了？”云凌修收起嬉笑，顿时严肃起来，看了看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边的南荣璞初身上，郑重道，“璞初，你说！”

被点名的南荣世子立马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子，语气中满含无奈，“凌修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