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臻收回双臂圈了起来，本能地抱着膝盖，又将头埋入膝盖间把自己抱成一团，泪水根本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口中囔囔着“别过来，妖怪！”一边哽咽抽泣不止，那样子可怜得如同只被遗弃的幼狗。

实在令人心酸不忍。

对方叹了口气，跪倒地上端正行了个叩首礼，轻声道：“女帝陛下，末将是李云翰。女帝陛下……”

听闻，凤臻的抽泣声果然戛然而止了。但似乎仍心存余悸而畏畏缩缩，又想验证对方到底是不是人？

凤臻试探性地逐渐打开双肩，又试探着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去看对方。

属于人类的那半张脸，一只眼睛依旧神采奕奕，一只耳朵，半个鼻子，半边嘴唇下方有一条毛毛虫般凸起的疤痕，斜压着直到下颚部分。

虽然只有一半，乍一看的确十分渗人，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连神韵都看不出来。但经他如此言明，果然眉宇间还残留着一抹当年神色——英气。

“李……李将军？”凤臻试探着问道。

对方大喜过望的同时连连点头，挪动着膝盖往凤臻靠近一点儿，道：“是末将，是末将。陛下莫怕。”

再次得到确认，凤臻艰难咽了口唾液润喉，抬着手想要去确认真实性，却听闻远处传来元靖呼喊自己的声音。很急切。

“臻儿！臻儿你在哪里？臻儿！”

便是在喊凤臻。

李云翰道：“地上凉，陛下还是起身吧。”

说完，扯过身后的黑披挂掩盖着手臂，伸到凤臻面前，让她扶着慢慢起身。

这才发现她凸起的小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呼唤凤臻的声音方向，又看看凤臻，傻子都知道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于是道：“陛下赎罪，那名男子是……”

元靖的呼喊声生生急促焦急，而至凤臻不得不先回应他，再转而回答李云翰的问题，道：“夜澜国太子，元靖。”

“夜澜国，靖七殿下？”

意料之中的，他知道后，并未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反而更加疑惑不解。应是好奇二人身份敏感的问题。还有当日路遇刺客无奈分别，他没有完成古慕寒的嘱托，却让女帝歪打正着最终去了夜澜国。

还是当日那个被她派人“追杀”的皇子身边。看来这一切，都可谓命中注定。

还未来得及细说，元靖已经大步跑过来，见到李云翰后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把凤臻护在身后。

那通红的眼睛，酒后的宿醉，依稀可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暗暗的酒气。比起凤臻他才更加令人心疼。

看来定是被自己的呼喊吵醒了。

凤臻连忙解释道：“元靖，这位便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将军李云翰。”

元靖愣了愣，还是有些戒备的看向李云翰，但见对方也一脸无奈，首先抱拳对自己行礼。

道：“凤妤国前禁卫军统领李云翰，见过夜澜国靖殿下。”

元靖才立刻面色缓和，回礼道：“原来是李将军，靖失礼了，莫怪莫怪。”

边说着，还不住盯着李云翰打量，他也很好奇这一张银光闪闪的“面具”到底怎么回事？看起来怪吓人的。

李云翰扯着半边脸无奈苦笑，道：“哪里，是云翰失敬了。”

暂且撇开李云翰不谈，元靖拉着凤臻不住查看她身上，道：“怎么能不叫我便独自出来呢？还好地方不大。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凤臻无奈一笑，这才是失礼的话。言下之意难不成李云翰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看来是误会方才的尖叫因为李云翰了。

不过倒提醒她了，铁屋子中的妖怪！

凤臻指向铁屋子，道：“李将军，那屋中为何会有吃人的妖怪？你可知此事？”

元靖面露惊讶，满脸不解，甚至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李云翰则面色一沉，夜色中看不出什么神色，他也转头看了眼，道：“回陛下，并没有。”

“有！我方才明明看见的。长着蛇类尾巴却说着人类话语，她还想要吃了我！如果你知道此事，为何还会留在寨中？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

李云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面露难色，低下头道：“回陛下，这……”话未说完，突然刷的抬起头盯着凤臻，道：“等等，陛下刚才说什么？”

凤臻面色沉重，才张开口准备再呵斥几句，被一阵粗狂宏伟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打断她的话语。

“大半夜的是谁在靶场鬼喊鬼叫？吵着人休息了不知道吗？”

阿尔妙的声音。

随即无数火把宛如一条长龙，在浓郁的迷雾中散发着朦胧的光。她们似乎知道凤臻等人的位置，才踏入靶场便直径往这边走来。

由于几人暂时适应了黑暗中的视线，突然对上无数火把亮光，反而一时觉得刺眼。

人群中，一个山匪首先站了出来，指责似的指着凤臻道：“报二拇指，方才我就是见她独自一人走进靶场的。”

阿尔妙皱眉，神色极其不悦。

李云翰上前几步将凤臻护在身后，端正抱拳道：“二拇指。”

凤臻看出来了，火光中阿尔妙看李云翰的目光仍复杂得很，似乎饱含着千言万语。

但碍于眼下要成亲的是她自己，可以说是她先放弃这段情谊，逃不过个理亏。故而处处算得恭敬维诺。

而对于凤臻，由于同样酒后双眼通红，一时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脸色并不太友好。

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感觉得出她本无意为难谁，却不想尤可见李云翰似乎有意袒护，身形又往她们面前挪了挪。

这行为刺激到阿尔妙，便更加令她觉得不悦。眼神中甚至升华成敌意。

凤臻猜测可能有个原因。

首先她本来就不待见自己，若没记错的话，那名叫“耘涛”的狼皮男子说过一句话——二拇指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说明她很排斥其他同性。

可以理解。

其次，自己心仪的男子大半夜与女子单独在一起，对她来说本就是个刺激，即便双方解释乃是“故人”，她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大相信。如同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