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潇潇点完头，两人几乎同一时刻将视野转移到王城方向，神色一改祥和，异常肃穆庄严，一同拽开脚袍如同约好般跪了下去，举起双手，掌心叠交在额头上方，一同弯腰俯身下去行着叩拜大礼。

直到面部贴上地面，直起身来后。

“前一国君王凤妤国凤臻，前来求见夜澜国元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高亢清晰，惊呆了元泽和楚慕怜。而且起身后跨再出一步，又跪了下去，同样跪拜之姿，高呼同样话语，“前一国君王凤妤国凤臻，求见夜澜国元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连如此，宏伟坚决，大有一股一步一叩首，直到进入王城，进入宫中，进入朝堂殿面圣的意思。

“凤姑娘你这是作甚？本就有身孕在身你实在不便如此，请速速起身。”楚慕怜连忙去搀扶凤臻。

凤臻轻描淡诉道：“无妨，如此方显诚意。”

如此方显诚意。这句话，她曾经也听人这么说过。不错，正是古慕寒。

她不知道他当日求见的人是谁？有没有跟自己一样行过此等叩拜大礼？但想来与自己的心境应该是一样的，都为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那件事。

“菊残犹鹅傲霜枝”，以前她只在意后半句，只在意古慕寒什么时候来带自己走。却忽略了去参透前半句含义。

寒冬彻骨，很容易令人走上绝境，须得忍受得住。待来年春暖花开，为卿献上二月红。

如今，她懂了。还多悟出了另外一个道理——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

身为一国之君者，当以百姓为主这话不错。因为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火，火可暖人，也可焚身；百姓是天，得者得天下，失者失天下。

但同时一味顺势，终究会成为时代的弃子。这天下间没有人会习惯逆来顺受，有些东西不争一争，连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顺着树林外官道最后一段，凤臻和叶潇潇以每步一叩首的诚意临近城门，元泽也空前绝后地耐性倍增，陪着他们走时走一步，跪时停一步。

始终不离三寸远近。

城门闭紧，城头上依稀可见那面面国家旗帜下方，都各站着一名早已拉弓搭箭，蓄势待发的守城兵。只等凤臻二人一靠近，立刻便会被射成野兽类豪猪。

凤臻叩拜之后再度加大呼喊的声音，“前一国君王凤妤国凤臻，求见夜澜国元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目的是为了表明自己心意，让他们听到，感受到。能不动手的话，尽量和平解决。

然而，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她们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仍不见射杀的号令。

并非他们感念二人的真诚实意，而是生死存亡间，依稀听闻一个士兵侧着身子对领头将军道：“怎么办？三殿下跟那个钦犯在一起，我们还要继续执行射杀吗？”

领头将军也凝眉横目，摩挲着稀疏的胡须思考再三，尔后才道：“射！全军听我命令，只能对准那个女人和她身边的独眼男人。尽量离三殿下远些，宁愿偏离出去了也不要伤害到三殿下。否则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士兵道：“这样……真的行吗？难保三殿下他不会身体摇摆啊。万一他往那女人靠近过去……”

领头将军就更加犹豫不决了，最后急得干脆一脚踹在那士兵屁股上，骂道：“娘的，那就多偏离些！如果陛下怪罪下来，希望能看在三殿下的面上对我们从轻发落。”

“好好好……”士兵说完，恢复原位，抬起右手的同时正气道：“全军听命令，调准目标，多偏移三殿下，只要射死女人跟独眼男人便可以了。预备……”

密密麻麻的箭头立刻竖了起来，在炎炎日光下闪出一整片银光。看得凤臻一口气从头凉到脚，怵得头皮发麻。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当那些数不尽的箭支射出后，自己和叶潇潇会落得个怎样的死相。

元泽又提醒道：“若害怕，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凤臻就更加胆寒了，但不得不咬着牙，跪下去后几乎用吼的声音道：“前一国君王凤妤国凤臻，求见夜澜国元帝！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泽默默看着明明怂得身子瑟瑟发抖，脸上却溢满掘强的她，目光终于柔和些许。

道：“上次别过时还哭哭啼啼像个怨妇，想不到事隔一个冬，已然沉着稳重如此。当刮目相待。”

凤臻哪顾得了回答他什么，拉弓，绷弦的声音又传来，无数个离弦之音汇聚而起，箭支穿云破空，如同泛滥成灾的蝗虫群，向她们方位飞了过来。

按照射程距离和方位可勉强计算出个大概，多是于有意越过她们飞出去的，但如此密集，黑压压一片扑面而来时，仍不免令脑中停顿了一霎。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逃亡。

但她硬是膝盖都没挪动一下。

并非不怕，必死的决心胜压过恐惧只道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元泽也终于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紧握手中剑，迈出步子上前，替二人阻挡那些不知是射出时力道不够，反而正好向她们飞来的箭支，又或者瞄准的便是二人。

无数个箭支没入地面的声音，之后歪七扭八，有的甚至在飞出过程中被后方的羽箭穿堂，直接变成半段箭头和碎木屑，并未飞到预判距离，已然坠落。

第一波算完了。然，城头上的人却都愣住了。

成百上千的羽箭竟无一支对两人造成实质伤害！哪怕擦破点儿皮都没有！这就很尴尬了。

他们也有顾忌，若真放这两人进城，去到皇宫之中面见圣上，那时便不是他们守城兵玩忽职守之罪，而是被质疑能力。

拿一男一女没办法，感情他们这么多人都是吃干饭呢？没个有真本事的？

这如何答应？于是，趁着凤臻等人一步一叩首，迟缓的移动速度间，他们又架起一波弓箭，甚至亲自指派了哪几个压低箭头目标，就对准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