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光之下那个步伐稳当而敏捷，逐渐远去变小的身影，凤臻这才得空暗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拽下面罩深吸了口微凉的夜风，低囊道：“他为何会在这儿？”

“嗯？女帝你说什么？”苏弋疑惑道。

凤臻道：“我很好奇，都快寅时了他为何会在苏府？去了多久？又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反常吗？”

苏弋反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发结，道：“这……职责所在也不足为奇。定是受了湎亲王的旨意前来调查什么。否则，我也不知道他出现在那儿的理由。”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飘向凤臻腹部。其意最明显不过。比起那个人，她此刻才最让人觉得奇怪。

凤臻没有在意，道：“请问大公子，你是如何认他的？”

起先苏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后呵呵一笑，道：“啊，也没什么的。他是阿雪的叔伯，我们成婚当日见过一面。

其次，昔日我还是三品武将的时候，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宫中，朝堂，以及军营阵地。我们出征过程中，他偶尔也会随着湎亲王前来探查军情，也都会碰面。见得多了，便能够依照着身形猜测出个大概。八九不离十。”

凤臻没有说话，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叶潇潇也正怀着异样的心思在看自己。她也没有回应。

但也明白他的意思。

先前自己还困在幻觉中无法自拔醒，不知道局外到底什么情况。但当那丑陋的庞然大物破碎之后，自己也随即清醒过来，的的确确感觉到了腾腾杀气。决计来自他手中的剑，和眼睛。

再说明确点儿，他其实是奔着杀人灭口而来的。即便当时凤臻仍处于精神、情绪错乱中，极其匮乏安全感，见什么都觉得危险，总该不会连叶潇潇都看走眼了吧？

那剑可是笔挺挺向她刺来的！若非他反应极快推了凤臻一把，此刻怕早已尸身分离。

他可是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之后赶来的苏弋不明所以，出于见熟，也很尊敬这人，相隔甚远，还没看清势头便高声唤了出来。

凌大人！

眼看着自己被别人认出，不着痕迹地停顿一瞬，反应极快到立刻把杀招强行改成施与援手。反而把凤臻救了上来！

且看他之前飞跃上苏家围墙的轻功，虽然飞跃下落一气呵成，全然没有借助过墙壁的力，身形敏捷得让人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但反而令凤臻和叶潇潇发现了一个端倪。

——便是他凌傲飞，无论走路还是轻功，武力身手，都惯性地踮起脚尖发力！且因为他身材矮小的缘故，黑长靴子看起来十分袖珍。不大不小，正好与围墙外围上方第月牙脚印一摸一样……

官道上的马车叮叮当当，在静怡的街道上悠扬婉转。车厢前方都燃着一展写有主人姓氏的灯笼，其用途一为照明，二为亮出身份，好让正巧路过的友人，上前打个招呼。

寅时，正是众朝臣们纷纷赶往皇宫准备上朝的时辰。

凤臻三人借助烛火蔓延不到的房屋阴影，一路躲躲藏藏潜回客栈。那里店门虽然虚掩，但轻一推，便会发出清脆一声“吱……”

好在值夜的店小二只顾坐在柜台前打盹，并未被真正吵醒。三人猫手猫脚，也算顺利回到房中。

期间凤臻问过苏弋为何会在此时？而非在凤府。

苏弋回答说他母亲头痛病犯了，来给抓几贴止疼药。正巧回去的路上便看到她们在城门口和七殿下道别。想着终是要回同一处，便打算结伴而行。

为了印证他的说法，还特意从怀中掏出几贴药。

然而不想进城的人特别多，一个哄挤便冲散了几人。找了许久，他这才看到正进入客栈的二人。本想赶上来打个招呼，他却看到那日想要掳走三弟的那两名男子，他深知事出诡异，便想都没想跟了上去。

岂料这一跟，一直到深夜，还进了以前自家后院。才看到不止自己，居然连凤臻和叶潇潇，凌家叔伯也在场。

“呃……”凤臻有些语塞，道：“老夫人病了？怎的没人告诉我。对了，府上不是有墨姑娘吗？何须你亲自进城抓药？”

苏弋立显尴尬之色，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道：“这……说来惭愧，那日家母曾不顾尊卑冒犯了女帝，墨姑娘她也亲眼所见。您虽未放在心上，但……墨姑娘她……实在为您抱不平，便……不太愿意走进西厢房。”

见凤臻面色凝重，也很为难，他又补充道：“女帝无需在意，终是家母自己种下的因果，怪不得谁。索性只是顽疾，并无大碍。”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原委，左右无非墨苍耳在使小性子，也算一片好心，她也不好去指责谁的不是。

她在意的是凌傲飞。

苏弋叶潇潇他俩不知道事情原委便也罢了，但自己是对这一整件事知根知底的人。如没记错，一切开端都是那块白玉引发的。

当时楚慕怜告诉自己的是凌傲飞的玉佩丢了！并非他本人意愿。但如今这势头看来，绝不尽然。

那日凌傲飞，也肯定在场。至于玉佩是真的不慎遗失，还是刻意留下便无从推算。因为假设是他故意遗留，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他精确掌握住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互斥心理，以一个信物引发最大程度的矛盾，激化凤臻心中的仇恨，届时只要她忍受不住，便会想办法逃走。

而只要她逃走，苏家必定受牵连。一切都顺理成章。

至于暴露自己的问题他也一点儿不担心，就好比他交托给元泽和楚慕怜的借口一般，不慎遗失，与他无尤。

那日楚慕怜的态度十分坦诚，并无隐晦之意。但想来他也是对此事了解一二的，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道尽自己悉知。又或者在一番深入调查之后认为，将一切罪责推至墨家人头上才是最合适的结果，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