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这时，姜公公的声音正好从东宫外传来，悕雪和司马澄心领神会地对望了一眼——看样子国学们都到了，策宴就要开始了。

还没等姜公公开口，悕雪便拂过云袖，就踏出了东宫的大门，悕雪走了几步，发现司马澄没跟上，有些不悦，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见司马澄正快步走来。

悕雪小声地“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往前走，司马澄跟上了悕雪的步子后，小声跟她解释道：

“属下刚刚请姜公公准备笔墨，待会吟诗作赋，属下可以和大鸿胪在一旁做笔录，便于陛下日后定夺。”

司马澄言语中带着微微喘气声，热气从耳后而来，弄得悕雪耳朵痒痒的，她觉得耳朵有些发热，是自己一时心急，没有考虑周全，司马澄将事情办得妥帖了，自己还错怪了他，悕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悕雪有意放慢了脚步，一方面是想让司马澄稍作休息，另一方面，也让自己有更多时间思考，在接下来策宴上自己要说的话。

两人不急不缓地行进在深宫之中，或是初秋，红墙翠瓦的皇宫就如徒有其表的囚笼，透着萧索，或是夜色，纷华靡丽的回廊就如漫漫无尽的帝路，一步九折。

等再次回过神来，两人已经站在了宣极殿的门口，此刻的宣极殿火树银花，只见宫女们忙碌得进出，耳边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曹公公在一旁“悉悉索索”地指挥的声音。

暖黄色的灯火映在悕雪的脸上，满溢的美食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看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悕雪觉得好像刚刚云愁海思，在顷刻间就已烟消云散，她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露出了笑容。

此时，司马澄恰好转过头来，看见了悕雪的嫣然一笑，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七夕夜晚，在漫天孔明灯下，眼中星光熠熠，面上莞尔而笑，那个曾经幸福的“少年”。

然而，心中涌起的情绪立刻就被他抚平，他不再去想，不再去回忆，跟着悕雪一同走进了大殿。

众人见悕雪到来，纷纷起身，拱手行礼，齐声道：

“参见陛下——”

悕雪昂首阔步，走道高堂之上，司马昀也行拱手礼，立于高堂的一侧，悕雪朝他点头示意，司马昀感觉到悕雪走近，悄悄地抬起头，也朝这悕雪笑了笑，悕雪走到食案前拂袖转身，对众人说道：

“起身吧。”然后坐了下来。

“谢陛下——”众人答道，也坐了下来。

司马澄和司马昀分别坐在悕雪身后，他们面前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应该是为了等会儿吟诗作赋做笔录所用。

悕雪刚坐下来，司马昀就走到悕雪身边，凑近对她说了什么，悕雪点点头，目光落在了食案一角的酒壶上。

这时，宴会的佳肴也已经上齐，悕雪看了一眼，玉盘珍馐、秀色可餐，悕雪平日吃惯了民间里的菜色，回到宫里，深知国库空虚，除了必要的开支，衣食住行上一切从简，而今日这饕餮大餐，也是让她开了眼界。

悕雪还沉浸在对于菜色的感慨上，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所以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悕雪身上，司马澄看悕雪的背影岿然不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上面状况，但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他小声地咳嗽了一下。

悕雪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只见堂下坐着的国学生们都的眼睛都直直地看着自己，悕雪浑身一震，而后瞬间明白，原来大家都在等她这个皇帝发话，

司马澄在后面，见悕雪猛地怂了下肩膀，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不禁眉头紧蹙，正想着要如何让策宴步入正轨时，耳边就想起了悕雪的声音：

“各位来参加今天的策宴，吾深感欣喜，因为明日，吾还要一睹各位的风采，所以今夜也请各位不要贪杯，宫里也特意用今秋的桂花，制作了花酿，供大家饮用。“

悕雪说完，便端起了已经盛有桂花酿的酒盏，朝堂下众生示意，而后一饮而尽，只觉得冰凉的花酿滑过喉咙，甜香之气沁人心脾。

司马澄见悕雪的开宴词说得妙语连珠，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刚刚明明还是担心，此刻眼中便马上露出欣慰之色，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眉间也舒展开来。

而且从司马澄的角度看去，暖黄的灯光正好清晰地映出悕雪仰面饮酒的侧颜，修长脖颈，线条优美，颌廓婉扬，举止之间，尽显洒脱，他有些看呆了。

堂下众生见状，也纷纷举起酒盏，相继一饮而尽。

接着，悕雪拿起筷子，开始小口地品尝每一样佳肴，原本以为这深宫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如今才知道，原来一口佳肴就可以让她如此快乐，而且在当公主的时候，她可享受不到这种皇帝等第的待遇，于是悕雪便将食案上的吃食都尝了一遍。

尝过之后，悕雪满足地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堂下的众人，只见坐在远处的，匈奴将领之子的金玉泽正在埋头大吃，盘子里的吃食已经所剩无几，而胡人商队安氏之子安玥之则一边吃，一边挑挑拣拣，仿佛是想看懂这里面的每一种瓜菜是什么。

再看近处，坐在最前面的崔霖和卢翊之，颇有大豫北方男子的风范，食之大口，但食相得体，而南方公子陆桐和陆槿两兄弟则食之小口，食相则更为斯文。

但坐在一旁的李璁和几个出身北方世家公子却已经放下了筷子，只见桌前的佳肴也没怎么动，而且他们时而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脸上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

悕雪不禁歪头思考，她记得这几位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听说过这几人家中家财万贯，生活奢靡，难道是觉得宫廷里的菜色比不上家里的吗？悕雪想着不禁轻蹙起了眉头。

再看看其他的国学生，都还在吃饭，见他们尚未放下筷子，脸上也没露出厌恶的神色，那应该是满意今天的菜色，悕雪欣慰地点点头。

于是悕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转头，朝司马昀竖起了大拇指，以示夸赞，司马昀会意，露出弯弯的笑眼，也回给悕雪一个大拇指。

再等了一会儿，悕雪觉得大家也基本上吃了不少了，便发话，说道：

“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