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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冲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104.5万

第一〇五章 渔女意若何?

书名:若冲 作者: 字数:2090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0:17

若冲眼睛红润了,裕王轻轻挪开了她的手,双眸印着她的面容。

因为裕王妃,裕王早已了断红尘事,心如枯木,自觉自己失败透顶。若冲这突如其来的情意,让他诧异,若是昨日她所说是玩笑,是她的霸道娇蛮,那今日举动又作何解释?几日下来,自己确实也对她萌生几分情愫,可他在竭力遏制,假装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如今,屋里只有二人,咫尺之遥,无可躲避。若冲之言击在裕王心头,若冲与他之心,一如自己曾错付他人的一往深情,其中苦涩他最是明白。

“你怎会有这个心思?不该呀。”

此言一出,若冲眼泪止不住地流,只觉得是裕王拒绝了自己。若冲抬起头,从发髻中拔出银簪,塞进他的手中。裕王握着留有若冲手心余温的银簪,哽咽着,恍惚之中,觉得心里空落落地。

若冲在他身旁继续呜咽着诉说:“那天水流很急,我自己都不敢为了我的银簪去冒险,而你下水去给我捞银簪的时候,我动心了,所以,我那晚唱了曲子给你听,我只有在爹娘面前唱过曲子,太子要我唱曲子给他听,我都没唱过,可我愿意唱给你听。我说起长生殿很美,因为在长恨院在你身旁我懂了《长恨歌》,原来它里面的情,如此美好。可好景不长,离开长恨院一路下来也看得出你心里没我,这比没了银簪更叫我难受……奉劝你一句,以后不要随意爱惜别人的物件,更不要为人豁出性命,做仗义君子的事最是容易叫人误会,多心,甚至多情。”

“你怎么会这样想?”裕王目光温柔。

若冲背对他,似哭似笑:“我和你的出身经历,天壤之别,你打小就是皇子,万众宠爱,在众人呵护赞美之下长大,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不懂孤独是感觉。我却不同。小时候,我很少出门,因为在外面玩也总被旁的孩子欺负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可是很好奇外面有什么,我爹给我一把梯子,我整天站在上头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看见家隔壁的院子,那家人收留了一条狗,给它剩菜剩饭吃,后来狗长大了看家护院,那年天冷得厉害那家人揭不开锅,就打算吃狗肉,磨刀的时候我听见狗哀嚎爬上梯子,我看见它哭了,门是开着的,它可以走却没有,然后,磨好刀,它的主人就提着刀朝它走去,它就在原地一动不动,后来我没敢看下去……我觉得那只狗蠢,却不晓得后来,我变得和它一样蠢。没了爹娘,没了家,我到了不争观,阿让见我可怜好生对待我的,他只是行善,可我却因为他对我真心将他看作亲哥哥。太子,他对我好是因为他答应我父亲善待我,可我还是像亲生女儿一样对他,每日为他祈福祷告,还有我师父,我力所能及地孝敬他。谁对我好,我便忍不住对谁掏心掏肺。对我的好,我清楚,对你来说,我只是个任务,连人都不是。你知道,我娘是个艺伎,是下九流的,而我爹是个逆犯。王爷,你在人前说我是你娘子,是我听过最好的听的谎言,多希望你可以一直骗我。”

若冲说着说着,裕王不知不觉中双目噙着泪。不知若冲经历时,还有几分蛮横古怪,如今了解真正的若冲,只剩怜惜。裕王站起身,走向她。

“若冲,你错了……”裕王凝着她的背影,若冲转身,捂住他的嘴。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给我闭嘴。”若冲自认自己是一厢情愿,裕王口中那一句“你错了”她更是以为所指乃是自己对他的心思。

“若……”裕王才开口一个字,若冲反手便是一记响亮耳光。

“再说,我还打你。”若冲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她不想听到任何被拒绝,或是被可怜的言语,她早已不需要安慰,她知道安慰百无一用。摆出一副凶相,冷漠相,就像是她邻居家的狗,看着很龇牙咧嘴狰狞得叫人不敢靠近,其实它从不伤人。

裕王懵了,怎样都没有想到过若冲会是第一个打他耳光的人,失了面子尊严却也不恼。一如在若冲面前,自己没了洁癖,也藏起了平日的架子,仿佛变了一个人。

裕王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追忆自己枯等七年,却等不来一句懊悔之言的裕王妃。是敝帚自珍?还是怜取眼前人?

此时,屋里的光更暗了,烛火燃尽,熄灭。

夜色深沉,月色乌啼相伴,月光倾泻入屋,零星无用的光辉,即不能让人看清前路,又非要来眼前招惹。若冲厌恶这撩人的月光,若即若离,便点了一盏油灯。

“皇帝想要我做什么?”若冲点灯时问道。

“将你父亲的鱼家冤案地真相翻出。”

“不明白为何要用我去做这件事?能做这件事的人不止我一个吧?”

“听父皇说,原本可以用旁人的。可是有人看到你和太子走了,用你做事,父皇可以避开嫌疑。”

“那为何要等八年?”

“太子把你藏得很深,太子护你就像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父皇的人无法动手,而且内卫也需要八年去准备证据。”

若冲忧伤,叹气。

“你知道我的真名吗?”裕王想说知道,可又担心,说得太多,她会察觉出他和八年前的冤案有关。

“不知。”

若冲欣慰一笑,道:“鱼菀青,出自《九叹》,登山长望,中心悲兮。菀彼青青,泣如颓兮。留思北顾,涕渐渐兮。折锐摧矜,凝泛滥兮。念我茕茕,魂谁求兮……”

若冲怅惘若失,心静如水,裕王心里却止不住地挣扎,因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更向往与如今的眼前人浪迹天涯,却不是回到王府等待破镜重圆。越想越觉得自己薄情寡义,再听若冲念着屈原的诗句,人生若能从一而终,永不改志,确实是圣人了。想来自己不过凡夫俗子,心不似磐石。身入苦海许多年,如今看见那来渡他的船了,不知上去,还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