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与若云在不会名的世界里与诸多菩萨法相拼斗，这边张半寥与小和尚却是在外界云淡风轻地与释延觉面对而站。

只是三人站立姿势、方位与角度都十分奇怪，全然没了先前的那种谈笑风生。

小和尚老神在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着斜对面的释延觉。

而释延觉则是嘴角带笑，面容隐有挣扎，显得十分奇怪。

至于张半寥，则是与小和尚、释延觉在一起鼎力而站。只是张半寥眼睛却紧紧盯着释延觉的脑后，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

小和尚混不在乎：“张先生不用担心，菩萨始终只是菩萨。”

张半寥神情隐约有些担忧：“但菩萨终究可以成佛的！”

小和尚面色微微一动，随即叹气说道：“谈何容易！”

张半寥神色一紧，随即说道：“难道真的那么难吗？”

小和尚抬头看天，神色落寞：“若是如此容易，地藏也不会困在地下如此之久了！”

张半寥惊了：“那他……”

小和尚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所以我才从地下跑出来满世界的寻他。”

张半寥跟着问道：“那你找到他了吗？”

小和尚摇头：“没有。我满世界的寻他却始终没有他的踪迹。”

张半寥奇道：“那他会不会是已经圆寂了？或者说是成佛了？”

小和尚再次摇头：“没有，如果他已经圆寂或者成佛，我都能感应得到。但是眼下我能感觉到他还在这个世上，但就是找不到他人，当真奇怪。”

张半寥闻言沉默。仔细思索着其中的的曲折离奇之处。

如小和尚所说，他与地藏王菩萨之间有感应。以他所说地藏王菩萨没死，那么想来他肯定就是没死了。但是遍寻世间却找寻不到，这倒真是奇怪。

而且小和尚也已经与他跟释延觉说了，地藏王菩萨就在这个人世间，但是他就是找不到。小和尚告诉他们，地藏王菩萨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躲避他。

张半寥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便是地藏王没有圆寂或者成佛的话应该没有去所谓的佛国，更不可能去所谓的天界。

而能与人世间秘境连接的除了这两种便只有修罗界了。

然而以小和尚所说，地藏不在修罗界——至少以他了解地藏还不会去修罗界。

那么便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也就是与张半寥叫来的小云相同。那便是地藏就在身边，但是小和尚却寻不到。也就是说地藏如同小云一样，在同样的地点，存在的时空却不一样。

只不过是小云身上更为离奇一点，能够因为若云的存在直接出现在当世。而地藏则是因为时空的原因无法在当世出现罢了。

出现在时空里的人气息能够被人捕捉到，但是其本尊却在时空长河里穿梭，不知游弋于哪个时代——可能是过去，可能是将来。

果真如此的话，那找起来就十分棘手与麻烦了。

小和尚为何要寻地藏，张半寥没有多问。他知道有些事即便自己问了小和尚也不会多说。

只是小和尚忽然出现在少林这后山里，又在释延觉的身边呆了一段时间，这倒引起了张半寥的注意。

以他对释延觉的了解，小和尚的出现让他也是十分意外的。

小和尚的出现对于释延觉来说是个意外，但也是个机缘。这机缘有多大张半寥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小和尚张口说得释延觉想要收服他，从而寻得自己成为地藏菩萨的契机。

以张半寥的了解，释延觉的志向绝对不是菩萨而已——或者在张半寥感觉里释延觉已经具备菩萨的实力了。

虽然张半寥没见过菩萨，但是他知道视觉能够演化菩萨万相便已经说明了诸多问题。

小和尚未必是释延觉的对手，却也未必真个不是他的对手。

原本释延觉的实力他便已经觉得深不可测了，眼下这小和尚的实力给他的感觉更是诡异莫名。

初见小和尚时他只是觉得小和尚人畜无害，而先前在与释延觉对垒时却在一瞬间搅动风云——那一瞬间张半寥只觉得小和尚实力与自己不相伯仲。

可眼下小和尚云淡风轻站在自己对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小和尚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张半寥修道数十年，元神火龙更是存活日久，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正是这样的直觉让他觉得小和尚对释延觉的态度有些“蹊跷”。

原本张半寥还不清楚这“蹊跷”在哪里。但是在若云跟小云出现以后，小和尚前后种种举动无一不说明了他所图的应该就是从释延觉身上去寻找地藏的下落。

张半寥能够猜到地藏的去处，那么小和尚更应该早就想到了！

如此一来小和尚最终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但是对于若云跟小云的态度应该不会敌对！

至于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帮着释延觉突破心境，尝试着让释延觉实力更进一层，张半寥只能隐约猜出几分。

一是因为“佛”的原因使得小和尚对于释延觉多少有些香火之情。二是可能小和尚也想到了要想找到地藏菩萨，可能也要面对极大的风险。而有了今日与释延觉的善缘，来日释延觉势必不能袖手旁观。

第671章 少林（十一）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可能也要通过释延觉来验证一些自己心里的想法。

而这想法则正是目前若云跟小云在释延觉所构造出来的奇特世界里经历的一切！

张半寥与小和尚所说一切都没有丝毫掩饰，皆是站在释延觉跟前交谈，偏偏释延觉此时面上仍旧保持着半喜半忧的神色，一声不吭——看上去甚是奇怪。

张半寥面上再次充满担忧地看着释延觉说道：“如此一来，若云那小子也要经历凶险，这大和尚情况更为凶险！”

小和尚咧嘴微微一笑：“世人只道和尚清净无为，修的是六根清净。却不知道和尚为何总是喜欢寻山觅水，找一安静之所潜心修行。”

张半寥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小和尚自顾自说道：“说得六根清净就非得斩断所有，远离尘世？嘿嘿，这恰恰是与佛经要理相悖！什么红尘业力、什么贪嗔爱恨痴，不过是己身欲念纷杂，难以消弭罢了……佛门中人于人印象应该是无欲无求，无所争夺，但是偏偏世人却喜欢弘扬佛法、立碑雕像，以此来对佛歌功颂德。嘿嘿，这可不是佛的精要！”

张半寥闻言微微一愣，意外地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似不满意张半寥的眼光：“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张半寥微微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话说得与俗世所理解的大不一样。”

小和尚自负一笑：“那是自然！”顿了顿他又说道，“世人皆以为佛陀好大喜功，是以广立佛像为佛歌功颂德，为其广传荣光，却不知真佛从不在意这些！”

小和尚侃侃而谈，继续说着他理解的佛。却不料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冷冷说起：“只怕也未必！”

小和尚十分意外，转脸看向声音来源处，却是原地站着不动的若云跟小云！

小和尚惊疑不定：“这小子的元神不是……”随即他面色一变，低喝道，“不对，这是……这是他体内的那个佛陀种子！”

张半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下了然，同样转脸看向若云躯身。

这个时候若云脑后生出佛光层层，旁观上去便如同一道道彩虹笼罩。

小和尚吃了一惊，再次低喝道：“佛光！”

原地站定，双目紧闭的“若云”却是口诵佛号，道了一声：“先前听你所说倒也入得佛理，只是后来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小和尚眼见“若云”说话，竟然毫不意外，直接反问：“为何？”

“若云”微微摇头：“我自身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何还要为何？”

小和尚皱眉：“你自己如今已是佛胎，竟说佛不是如此？”

“若云”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仍旧事原地不动说道：“或许我说与你听我的经历之后便不是如此认为的了！”

小和尚将信将疑：“你说！”

“若云”缓缓说道：“我先前还以佛自居时曾为一寺庙小僧，未出山门之时谨遵佛训，只道众生平等。是以我下山降妖除魔之时有大妖巨魔诚心悔过之时也不曾妄动杀念。如此一来贫僧虽下山百余年，降妖除魔的钵盂里却没有一只大妖……待得我自感禅机已道，到了我圆寂成佛之时却发现并非如此！”

小和尚听得“若云”如此说，不由得眯起眼睛，等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同时小和尚原本毫不在乎的眼睛里竟然蹦出几缕杀机！

张半寥猛然眯起眼睛，下意识地往若云身边侧了侧。

小和尚自然有所察觉，眼睛再眯！

“若云”却似毫无所觉，继续说道：“待得我舍弃肉身，奔着漫天佛光而去之时，佛陀却舍我而去。你可知为何？”

小和尚一面神色凝重，一面回道：“禅机不熟、功德未满，未能成佛，也是正常……”

“呵呵……”若云嘲弄一笑，眼睛仍旧紧闭，“禅机不熟，功德未满？我看未必吧！”

小和尚眯起的眼睛猛然迸发亮光，其中杀意如同实质迸发：“你究竟想说什么！”

“若云”轻轻摇头，闭目说道：“我自己飞身在天时眼见诸多佛光离我而去，其中苦楚想必你也猜得一二。但是与我而言却是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我元神溃散，即将魂飞魄散。这个时候舍身救我的是我之前放过的诸多妖魔，是他们舍了肉身与修为来成就我……这个时候，我的佛，在哪里？”

“若云”虽然闭眼，但是眼角却噙满泪水，显然是委屈之至。

“我的佛，在哪里？”如一记重锤轰然落下，问得小和尚原地愣住。

小和尚虽然杀机已经迸发，但是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见到了若云眼角带泪问出了这一句之后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冷着脸看着若云。

“若云”继续说道：“诸多妖魔舍身救我，却成了佛眼中的功德禅机，也成了我成佛的凭仗！呵呵呵呵！”若云发出放肆狂笑，“这样的佛，不成也罢！”

这话是从若云口里说出的，但是却饱含了先前一个人成佛到弃佛，最后再到获得新生之后的悲愤！

这个人，正是玄心！

若云——玄心所说字字铿锵，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轰在在场之人的胸口。

张半寥倒还好，本身修为驳杂，信道悟佛，却从未对这些有过过多盲从，入境听到玄心自己亲口所说，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从非佛之人口中所出佛祖所衷，未必佛就是佛！

只是这话在小和尚听来却截然不同了。玄心的话在他听来早已是背弃了佛门，背弃了佛陀！

“不能容忍！”小和尚怒喝，“佛说戒贪嗔痴，但是闻你所言，佛也有火！”

“若云”摇头说道：“我原本也以为你说的佛也有火无比正义，但是经历过了之后也只能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佛陀借机发火的理由罢了！”

小和尚怒不可遏，全然没有先前的气度，整个人面容瞬间变得阴森可怖，身形也在瞬间拔高了数倍不止。

在其脑后七彩霞光如泉水喷薄，天边风云也在此时瞬间搅动起来。

只是一瞬间，周围天地再次气流横生！

“果然！”张半寥瞬间反应过来，架起防备姿势。

而小和尚在身形拔高的瞬间犹未结束，其身后变得昏暗的天地间隐约出现一个巨大的兽状轮廓出来！

这兽型巨兽硕大的头颅犹如猛虎，头上顶着一根向内弯弯的巨角。身躯犹如蟒龙一般鳞甲密布，腹下四只足爪锋锐狰狞锋利，身后尾巴长毛飘洒，看上去甚是威武。

独独有些缺憾的便是这样一只凶恶巨兽竟然长着一对狗的耳朵，霎时间让这威武淡了几分。

但即便如此，这凶兽模样出现之后冲着“若云”所在愤怒嘶吼一声，似愤怒，又似威胁！

而“若云”只是淡淡开口说道：“佛非佛，兽却是兽！”

只是这一句，小和尚瞬间抓狂，本着若云躯身径直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