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到达的时候，整座北冥山正在分崩离析陷入地下。不断下沉的庞大山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没一会儿，这座存在了几千年的修行圣山就这么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无法相信，却不得不接受。脚边巨坑的每一寸都在对玄音说：“是真的。”

玄音从背后凭空抽出了一根裹着亚麻布的长条状东西，也不取下布，向着E国方向，直接狠狠地劈了下来。那带着怒火的一劈，仿佛短暂地割裂了天地。

他需要发泄。王珏、乔坤、林深、周雨凤、妙果、少白、伍先生……有些人死了，有些生死不知，一个个名字压地他喘不过气来。

“梦神息怒！梦神息怒！”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手持白色拂尘，白须白发的小老头，一边喊话一边从天上赶了过来。

三界之间的来往并没有人界以为的那么容易，天界和冥界想来人界需要打报告，人界想去冥界基本只有死亡一条路，想去天界就要努力修行。所有都要从特殊通道走，像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这样贸贸然直接下来，那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比如，上面现在就很担心玄音把天捅出个窟窿，再跳上去大开杀戒。

理论上人是杀不了神的。可他偏偏是人界那个可以弑神的，神。有能力，有胆魄，有动机。

“您店里的员工，一个都没少，一个都没少！”白胡子老头气喘吁吁地说。

从上面下来看起来路程很短，就像黑压压的乌云看起来触手可及，实际离了十万八千里。

“你说。”玄音走向了白胡子老头。

他没有把那个裹着布密不透风的棍子放回去，而是拿在手上，若是对方敢骗他，手上的棍子直接就会招呼过去。

“真没骗您！咳咳咳咳……”老头急着解释，说话太快把自己呛着了。

玄音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咳嗽，也不催。

“我是太白金星，伍先生也是我的挚友，我……我朋友的女儿是他的徒弟。”老头先想办法攀了个关系。

“嗯，想起了了，他说那是你硬塞过去的。”玄音坐在坑边上，悬着腿，说。语气缓和了一些。

“呼~”太白金星长长的舒了口气，“其实五瘟丢了两个，这么大的事情，上头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抱着每个部门先行内部处理解决的想法，上头决定先留意观察。处理的好，最后的惩戒措施会比较轻，处理的不好，直接换人。”

“然后呢？人界死了这么多人你们也不处理？”玄音问。

“您有所不知，这次的瘟疫种子并不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是基督国度的神干的。天启四骑士里面的瘟疫，听说过吧，就是那个混蛋干的，我们这边连解药都没有。而且，上头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妖界的沈家居然勾结外部势力。因为不知道目的，所以多等了一些时间，这几天好几股势力来了北冥山，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乾坤眼。”太白金星解释道。

“所以，你们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玄音提高了声音问。

“额，是的。而且因为基督世界和欧大陆的神没有走官方通道，而是受到沈家的私人邀请，我们也没办法赶他们走。”太白金星尴尬地说。

“上面，已经废物到这种程度了吗？”玄音冷笑说。

“请您谅解一二，现在哪里都一样，要讲程序的。”太白金星无地自容。

“说我的人。”玄音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他现在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怎么样了。

“北冥山之前发生过两起爆炸，一次是……”

太白金星话没说完，玄音就接道：“是周雨凤，他死了？”

“死了。还有一次是……”

玄音还是没打算让太白金星说完，继续接话：“言师的尸骨。”

伍先生曾经在阁楼里面留言说，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北边追踪无脸男，玄音一路过来都有看到他们留的记号，一直到莫河边界。毫无疑问，三人跟着无脸男去了北冥山。

“根据能量的属性，确实如此。据我们观察，言师尸骨的能量打开了北冥山应急通道，有八个人逃了出去。”太白金星加快了语速，总算把话完整地说完了。

“当时山上一共几个人？”玄音问。

“一共十个人。”太白金星回道。

“你怎么能肯定我的人不在里面？”玄音又问。

“因为，两名死者分别是中瘟总管史文叶，和龙族族长穆成海的私生子，蒲牢。您可能不知道，皇族的子嗣，即使是私生子，也是有备案的。如果死了，上面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太白金星说。

“你把完整的事情跟我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玄音说。

他之前那种揪心的感觉终于一点一点消失了。

莫河镇。

“二少爷，梦神玄音刚刚路过，不过他急着赶路，应该没留意到我们在旅馆设的结界。”侍从敲门来报告。

“就算感觉到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欧大陆的神圣领域结界在人界使用次数不超过一只手。连我家祖上都没有记录过。”沈云飞毫不担心。

他明显把玄音当成了一个土包子。打脸的是，玄音不仅见过神圣领域，还强拆过。

要不是实在赶时间，玄音一定去好好会一会那个从欧大陆来的神。毕竟，一个外国神莫名出现在华夏的边陲小镇，还用了很高级的结界防止其他人窥探。这事无论怎么解释都很不合理。

“东西呢？”沈云飞问。

侍从心领神会。他叫沈夜，从小就是二少爷的书童，长大了变成私人助理。若论对家主的忠心，他是沈家当之无愧第一人。沈云飞的许多隐秘之事都是由沈夜亲自处理的。沈夜做事干净利落，口风紧，是深受沈云飞信任的左膀右臂。

“欧大陆的人一下飞机，就把东西送去了晚霞镇的山茶花交易所保存。那也是他们选的交易地点。”沈夜说。

山茶花交易会所，晚霞镇类似人界瑞士银行的存在，绝对的中立和绝对的实力，让它成为各界人士进行大宗交易的首选之地。没人敢在山茶花交易会所闹事，闹事的人都销声匿迹了。

不过它的拥有者很神秘，从不露面。外界一致认为，这样的地方，三界上层都有势力插足。比如黄记杂货店的重阳节，就一直深信这是个没有上市的股份制公司。

可见，欧大陆的神祗在来华夏之前，做了很充足的调查。

“能派人渗透吗？”沈云飞问。

“老爷在世时试过，其他家族的人也试过，不过人全不见了。我的建议是，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沈夜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有时候也会充当沈云飞的智囊团。

“好，此事不再议。”沈云飞说。

沈夜点点头，走出了房间，走下楼，来到大街上。

他去小旅馆隔壁的杂货店买了一瓶白酒，然后走了很久，走到莫河镇的界碑处，把右手食指上的创可贴打开，弄破已经结痂的伤口，再讲究地用白酒洗了洗手。酒精碰到了伤口，钻心的痛，他却像是浑然不知。

做完这一切，沈夜开始在界碑上用滴血的手指写字。每写完一个字，字就会消失。他写的很快，一分钟就结束了。写完之后，把放进干净食品袋的创可贴取出来重新贴好，再把剩下的白酒喝完。然后晃晃悠悠地回旅馆。

路上遇到一起出来的沈家下人，总有人跟他打招呼：“夜哥，又出去喝酒啦！”

沈夜挥挥手，也不回话，继续晃晃悠悠。

虽然不喜欢说话，沈夜在沈家的人缘却很好。下面人做错了一点小事，他总是帮着遮掩过去。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看风景，喝白酒，来到莫河镇之后，经常一个人去界碑处，一边看沙漠一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