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被喊到小世界，欢脱的满天飞着。叶云兮仰头看着，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话题，社交问题问青可能不会得到回答，这本就是领导的范畴，那么……

她歪头想着：“重道轻术？”

青在小世界各处闪现，而声音依然清晰的出现在她心里：【可以说重道轻术没什么不对，因为那是直觉指引的道路，同时你也可以自觉到道，你总是以道为标杆而悬浮于世上。你乐意尝试很多东西，终可以将万法归于道。】

叶云兮果然觉得得到了安慰，便又问向自己的前世或是本体：“那你需要我总结什么道呢？”

青笑道：【那是你的路。】

叶云兮无奈笑着：“你们都说是我的路，我得自己走，你们都不告诉我终点是什么，目标是什么，可是……这样的话，我真的会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去努力？”

她心里忽然冒出这么句话来：“我悬浮于世上，不愿落足于污浊，亦不知该去往何处。”

领导接口答道：【你生而在其中，何谈不落足？】

叶云兮脱口而出：“可是我厌弃它，一直试图抽离其外。”

领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所见污浊在己而不在人，无可避之。】

叶云兮无言以对。

良久，她叹了口气，自语道：“所以说了一圈，现实的难题还是没有解决啊？”

【你想要的‘解决’是什么？】

“是……”叶云兮卡壳了一下，试探着表达，“不用我去送礼？”

不管是妈妈去送，还是妈妈改主意不送了，都行，反正只要不要她自己顶上去就好。

只是看起来希望渺茫。

领导瞥了她一眼。

叶云兮缩缩脖子，明白家里是在说她又在推卸责任，把决定权交给外界。

“那我怎么办嘛，坑又多又深，实在拆不清楚。”她又开始烦躁，默默抱怨着。

【情绪。】

“现在最明显的情绪？烦躁，焦虑呗。”她不耐烦的随口应付道，“虽然理论上不应该怪别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吐槽妈妈，她自己不信任郑老师，却逼着我去送礼，她这不仅是怀疑郑老师不会好好教，也捎带怀疑我没能力好好做呗……”

她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下去。

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做不好。”

不敢拒绝妈妈的强硬要求，因为她也没有这个信心去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做好，不需要去送什么礼，操什么心。

即使再如何虚言保证，她也究竟是心虚的，别提说服妈妈，她都说不服自己。

更何况保证作废这种事，她从小到大也没少干，说服力可怜……

叶云兮托着腮，指尖穿过黑发：“所以说果然还是没希望呢……”她歪歪头，“不过意识到这一点，情绪倒是减轻了很多。”

责怪别人的时候，无能狂怒等级飙升。

但是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就很难气起来了。

“要气也只能气自己了呗，唉，其实也气不起来，就是挺无奈、挺沮丧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又不像中学时候，成绩不好归不好，我知道是自己上课不听，好好学一下，多半能赶上来。

“但现在……”

她顿了一下，默默翻了个白眼。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真要说如果我投入全部的时间精力去认真做科研，估计也能做好吧？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若是一直混沌而服从，即便心底隐有不甘，大考临头，学也就学了。

但若清醒明白“我不喜欢”，就再难自我欺骗了。

她看着光屏上伪装用的文献界面，随手划了划。

“但我现在纠结的重点是，如果我现在放弃学业，我又能去做什么呢？大学成绩也不是很出色，从没想过如何去找工作、找什么样的工作，现在读研才读了个开头，如果真的中途退学……不敢想后果。”

沉船效应。

“果然还是那个毫无价值的人生呐……”她自嘲笑着，又下划了一下文献，“所以还是只能靠继续学业才获得一点价值感呢，如果不继续读研，我简直就会觉得自己是被社会抛弃的一团渣滓……”

【所以说，无论是读研还是送礼，都只是你自己的需要，你需要以此掩饰无价值感的恐慌。】

“不然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恐慌啊。”

至少一直在读书，即使某些阶段怠惰懒散拖拉、不听课不好好做作业、成绩也不好……

至少处于一个有规划、有目标、有前进方向的旅程中。

至少老师和家长会告诉她，大考考得好，就能考上好的学校，然后找到好的工作。

即使面对学业的时候烦躁、焦虑、不想做，但她也不敢彻底放飞自我，最终还是会赶在死线之前完成，赶在大考之前复习好，然后交出一个看得过去的成绩单。

如果失去了这个被规划好的目标呢？

如断线风筝、无根浮萍，举目望去，前路茫茫。

“真的会超级恐慌的啊，就算是还没脱离这个旅程，只是在装鸵鸟偷偷开小差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一直在恐慌的啊，所以简直没法想象，如果不读书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感受不到存在本身的意义吗？】青的声音柔和。

“是啊。”叶云兮耸肩，“以前就说过，理论上存在就有意义，实际上我感受不到。”

她偏头想了想，脑中自然又浮现起了常见脑补小剧场。

“有什么意义呢？比如……如果我死掉了我妈会很伤心？我爸说不定还会觉得松一口气，觉得他当年抛弃我的决定很英明呢。”

她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甚至残忍的笑。

“或者死之前轰轰烈烈的报复一下世界？哎，那我可能还是做不出来。

“死之前留下惊天大作，死后被人按遗书找出来，惊叹可惜我死的太早？哈哈，我知道这是在做梦啦。

“总之我觉得还是为爱牺牲这种套路比较适合我？诶，不过凌澜……”

她忽然怔了一下，敛了冷笑。

“他或许会……有点难过吧？外婆肯定也会很伤心的吧……”

眼眶却倏然红了。

再如何轻忽自己的存在，在这世上，终归还是有所牵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