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瓦凡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个如星光璀璨般的白蒹葭时，很快地，十个月又一闪而过，赵红利落地将他家的二宝秦腾生了出来。

腾嘛，取的是腾跃之意。这是夫妻俩对小儿子的厚望。自此，秦瓦凡再不敢造次，否则，再来个三宝，那就不是腾跃，而是折腾了，夫妻俩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赵红很快收到了处罚通知，她光荣的人民教师的公职，因为生二胎，违背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被革了。秦瓦凡陪她从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回到家，她仍是一脸沮丧，秦瓦凡却是喜气洋洋：

“老婆，这不正好顺遂了你的心愿，一心一意地在家里了吗？省得你想带娃又舍不得学校，一不小心耽误了课程，可不就误人子弟吗？那罪过，多大，你为人母了，也该感同身受，对不对？现在好了，来了个痛快，不用想，不用担心，都帮你决定了，你就安心过好日子了！”

“过你个头啊过好日子！好日子在哪里？在你那还不见涨的收入里了吗？我这一丢了工作，这辈子，可都要靠在你个不靠谱的人身上了！”

赵红一头扑在沙发背上作势大哭。

“哎呀，我怎么不靠谱呢？你都靠我这么久了，要不，你看，这些家用哪里来的？不过，你要再靠谱的，我可不敢打保票了，你也只能冒险靠我这个不够靠谱的人身上了！”

秦瓦凡想起赵红总爱抬杠的脾气，说了一半肯定自己靠谱的话，又干脆也说自己不靠谱，反正，她就是这个话意嘛，由着她好了。

“那我不管了，反正我的日子都在你身上了，你不好好地混出个名头来，我为了你们秦家，可付出就太大了！从前人家都赵老师前赵老师后地叫，现在好了，超生被除名，还不是自己主动辞职的，一点都不光荣，实在脸面丢尽了！”

赵红宣泄着心里忿忿不平的怨气。

“我一定加油！老婆，我将来一定要让人家说起你是我老婆就点头哈腰，大气不敢出一口，看谁还敢说你是超生被除名的！别怕，有我呢！”

这话，是秦瓦凡的真心话。

“哦，哦，我可不想做谁谁谁的老婆……”

赵红话没说完，秦瓦凡就插话过去：

“嗯，那就做谁和谁的妈！老婆，我看好你哟！”

秦瓦凡紧接着扮了个鬼脸，赵红没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又挪过身子来打他，他没有躲开，抱头挨打来逗妻一笑。

大宝秦鸣从他奶奶怀里挣脱出来，跑出了奶奶的房间，探了个头看自己的爸妈打成一团。秦腾也在奶奶床上吮着手指酣睡着。

“嘘——”

秦瓦凡从胳膊肘里看见大宝秦鸣好奇的眼神，赶紧从赵红的持续暴打中挣脱出来，用手指竖在唇边，示意：

“老婆，别打了，别让你儿子将来也有暴力倾向啊！”

“你，可真会找理由！哼！等两宝都睡了，就是你继续受难时了！”

赵红瞪了他一眼，狠说道。

秦瓦凡噤若寒蝉地连连点头。不过，说心里话，比起他老婆让他挪桌子、沙发这一类物件里的毫米之差的左挪右移，他宁可被她这样拿来出气一番。

这些生活里的不舒适，秦瓦凡从不和白蒹葭在电话里聊。一来，白蒹葭还未成家，他不希望给她对婚姻生活的向往里抹上他所经历的灰影；再则，说实话，两人一通电话，就自然地聊到了两人之间一些愉悦的话题，他不想用这些生活里的碎末来划伤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的畅快与美好。

甚至，秦瓦凡两个儿子，也几乎不曾在电话里提起过。白蒹葭不提，秦瓦凡也不提。他本也习惯，听她说。她所说的，当然是她的生活，她的所思所想。不过，很奇怪的，明明她说她有男朋友的，却又从未听她提起过。

“瓦凡，我告诉你一件事，真是一件让我上了一堂触目惊心又教育深刻的社会课啊！”

傍晚临回家之前，秦瓦凡又拨了白蒹葭的电话。

“你知道吗？我失业了！就在昨天，今天是失业的第一天！”

她在电话那端，似乎并没有为失业而沮丧，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奋进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越挫越勇吗？白蒹葭式的。

“那你怎么办？”

秦瓦凡虽然听着白蒹葭说得不沮丧，但还是担心，举目无亲的大城市啊，一个文弱女子，没有了经济来源，该怎么办呢？

“你怎么不先问我是怎么失业的呢？”

白蒹葭在那边问道。

“哦是，你怎么失业的？”

“其实早有迹象，只是我们太没经验了！”

“前两个月，我们公司的广州分部就出事关门了，我们当时觉得公司这么大，应该只是个别部门出了事，没关系的，后来不到两周，天津分公司又被波及也关门。我们当时还是觉得总部还好好的呢，我们这个北京的第二分部应该没问题。你知道吗，我们的办公楼在中关村最高的楼的十八层，看着上档次得很，这也是为何我信任这家公司的原因，觉得有实力嘛！”

“谁知道呢，这楼是楼，公司是公司，前天我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下午接到同事的电话，说我们二老板和另一个高管，下午收拾好了东西，给了当时在办公室的每人五百元钱，就背着背包出门去了，并且让他们也回家，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想再问，人家就进电梯出门去了，问不了，正十分钟不到呢，楼下物业就下来说要赶人了，因为他们的房租就交到这会，要封锁办公室了。”

“啊？！那后来呢？！”

秦瓦凡对这样的事情也是闻所未闻。

“后来就是人去楼空了！我当时接到同事电话就赶到了公司，看到同事几个都在大楼下面的草坪里站着等我，我们一合计，去附近的总部吧，结果，总部那些人还在上课的上课，办公的办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告诉他们情况时，他们还懵懂无知地否认说不可能，说他们的班都排到了一个月后呢，老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

白蒹葭在电话里冷静地诉说着，好像在说一个刚刚发生的她所看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