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苻坚相处几年，慕容冲知道苻坚并不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难道你没有听过那首歌吗？”

邻座的百姓听到有人问这个人尽皆知的问题，于是那人奇怪地问道。

慕容冲摇摇头，自从被发配到平阳郡，除了朝局政务，他几乎不过多打听苻坚的消息。

甚至说在刻意忽略苻坚的消息。

那人微微诧异，于是高声唱了起来：“凤凰凤凰止阿房....”

唱完后，他说：“这可是当年长安最流行的歌谣。”

“传闻陛下听见这首歌特别高兴，于是就在阿房和长安种了这么多竹子和梧桐，他说凤止阿房，凤凰只落在梧桐树上，只吃竹食。”

听到这里，慕容冲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但很快就被回忆的痛楚和现实的残酷驱逐的无影无踪。

他嘴角再次绽出笑容，那是绝望的冷笑。

若没有张夫人，他一定会以为那首歌里唱的“凤凰”是他慕容冲。

因为他字凤皇，与凤凰谐音。

所谓凤求凰，他将张夫人这只捧在心尖上的凤凰藏在阿房城中。

却没料到他这只凤皇，竟然阴差阳错来到阿房城。

若知道他的张夫人和他的儿子都落在他这只浑身都是复仇火焰的凤凰手中，苻坚一定气得嘴巴都要歪了吧？

可笑的是，这时候他对暴君苻坚的思念与不舍竟然达到顶峰。

有没有可能，他命人种了几十万棵梧桐修竹，就是在盼望和他重修旧好，鸳梦重温。

就是在期待着他这只凤凰，能来和他团聚。

苻坚！愿来生，我是你唯一的执念！

攥紧双拳，他面色愈发苍白，他在自欺欺人，此时慕容冲的脑中，无法想别的。

他只想复仇，只想洗刷耻辱，为此他不惜自毁。

苻坚的恶作剧，打破了他的骄傲。

苻坚的囚禁，让一切变得没有了意义。

苻坚说只心悦他一人，苻坚和他的人生开了一场玩笑。

这青丝共白发的承诺竟然是苻坚的玩笑，这玩笑实在太大，大到让他赔上了一生。

他的征战沙场，在心被苻坚掳走之后就变了性质。

别人打仗为了赢天下，而他，只是为了赢苻坚。

这三年的离别，彻底改变了他的性子。

他冷酷，不讲情面，让人难以接近。

他将自己的心锁起来，因为他的心，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他认为周围一切的窃窃私语都是在闲论他和暴君苻坚的不堪过往。

他对谁不留情面。他要凭一己之力，将耻辱洗刷干净。

他因与属下意见不和，而下令诛杀，纵使这名属下曾随他征战。

他易怒，觉得什么都是错的，所有人都有罪。

如果没有苻坚，在父皇的眼里，他是凤凰儿。

是慕容氏的骄傲、鲜卑族的福祉，更是大燕国的未来和希望。

高贵的出身，优良的血统。

他本可像父皇一样，傲然俯瞰万人的崇敬与朝拜，过着光艳荣耀的日子。

可是，这一切都被苻坚的铁蹄踏为粉碎。

他发誓，再回长安城之时，他要将暴秦和苻坚都被踩在脚底。

他要超过苻坚，成就一代铁血帝王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