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念说：“云僧一直在追查‘高武旧人’和‘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他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多半与其有关！”

吴畏说：“义父高菩萨已经承认自己就是‘高武旧人’，不过他和萧齐鸩者的那些过往旧事对我们来说并无意义。‘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才是我们要对付的敌人，如果有其线索，我们就该去探索一番。”

佛念说：“阿大说的不错，沈兴虽死，但幕后指使者还不知是谁，总得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肯甘心!”

吴畏说：“你可知那‘大汉冢’‘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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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念说：“阿大，你忘记了?洛阳城外西北有三座汉陵，因数百年战乱破坏严重，其中最大的一座是汉明帝的显节陵，人称‘大汉冢’，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里捉蛇捕鸟。”

吴畏点头说：“事不宜迟，我们速去‘大汉冢’!”

俩人商议妥帖，翻墙越壁，追星赶月，宿卫营署的守卫对他们来说，并不在话下。此时，洛阳街头早已进入惯行宵禁，但也只是禁的普通百姓，而像乞活儿这样高来高去的夜行刺客根本禁止不了，很快他们就从洛阳城城墙偏僻处，溜出城外。

天上冷月如钩，汉明帝的显节陵大冢屹立在平原之上，月光下显得雄伟嵯峨、冷清肃穆，四周更有死后陪葬的大臣坟墓星罗棋布。到这北魏王朝，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皇陵地面建筑荡然无存，墓道上的石像生也破缺不堪。

此时，大冢东面亮着火光，说明有人在那里活动。吴畏俩人趁着月色行走，自然而然向着火光而行，却发现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也在往那边靠拢。他们闪身藏在暗处观察，发现是一些头戴面罩的古怪白衣人打着灯笼或者火把，三三两两奔走如飞。

佛念脱口而出，“杀生浮屠!”那次在肉铺攻击他们的就是这种打扮的人。

俩人往灯笼火把汇聚处潜行。只见离大冢越近，白衣人越密集。

汉明帝刘庄尚儒崇佛，感梦求法，天下第一古刹白马寺就是他在位时所建。他的陵墓东面原本建有规模宏大的佛教建筑，不过早就毁于兵火成为了遗迹，杂草丛中遗留着建筑残基。

吴畏和佛念躲在一块断碑后面，凝聚目力远远望见半截佛塔高高矗立。塔前设置着神坛，坛上端放一座弥勒佛像，又有一石头雕凿出来的法座，三面一片雪白围着众多白衣人，附近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

吴畏心想：看来真的有古怪，杀人浮屠聚在这里不知道有什么行动?念头刚起，猛觉身边风起，他吃了一惊正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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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今晚要在此显露神迹，四方信徒都赶来膜拜!”

说着褪去“十二辰衣”露出身形，正是手提包袱的郑植。

佛念喜道：“阿二，你也来了？”

“最近洛阳城中异变，‘杀生浮屠’蠢蠢欲动，我一直在调查此事。正准备回去找援手，就看到到你们了。”郑植说着抖开手中包袱，一堆衣物落在地上，说，“快穿上白衣，戴上面罩!我躲在暗处，有事可以给你们援手。”

俩人照做。吴畏在衣物中找到一块银饼和一方腰牌，牌子上面写着“孟津丙部三柱菩萨赵”。佛念也在衣物中找到些财物，他的腰牌是“孟津丙部二柱菩萨江”，只有地域和称号，有姓无名，看来杀生浮屠信徒的身份都是隐密的。

弥勒佛像前信徒还在陆续增加，不多时起码达到三四百之众，等到仪式开始，就不再有新增，所有信徒之间互不理会。只见佛像右手边站着一个白衣人面罩盖不住他垂胸的长须，似乎是他在主持仪式。此人朗声念唱：“新佛降世，普度众生，众信徒跪拜未来佛!”

信徒齐刷刷地虔诚跪拜。吴畏和佛念半路穿了白衣戴了面罩正混在人群中，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也跟着跪伏。

拜完后，白衣信徒们轮流献礼，有献金银珠玉的也有献猪羊谷物，信徒中虽也存在贫富差距，没有空手而来的，很快这些财物就在弥勒佛像脚下堆积成一座小山。

吴畏默默献上银饼，佛念也照样奉献财物。

差不多献了一轮礼之后，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上前献了三颗鸡蛋粗的明珠，高声说：“洛阳甲部十柱菩萨高某供奉珍珠，以表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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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畏听到此人声音不由心头一震。佛念更是轻声脱口而出，“义父!”

就在这时候，只听虚空中有人长念佛号，“阿弥陀佛！”也是他们熟悉的声音。

吴畏一惊，“雅僧独孤寺主？”

众信徒齐躬身朗声说：“恭迎法驾！”

弥勒佛像前多了一人，果然是身穿一袭宽大月白色僧衣的雅僧独孤寺主，现场只他一人不戴面具。

独孤寺主端坐法座，念道：“弥勒下生，白衣金刀!”

教众跪伏跟着念：“弥勒下生，白衣金刀!”

吴畏和佛念俩人跟着他们伏倒。

“弥勒下生，白衣金刀”不是图谶残册上预言天机的谶言吗?吴畏心想：原来，雅僧就是杀生浮屠的转世圣王！他能成为沙门统，除了家族势力支持，背后必还有很多人推动，就拿眼前这些信众来说，其中就少不了王公大臣。只是他身份能掩藏得这么好，足见其心机之深沉。

等信众拜伏完毕，雅僧独孤寺主又张嘴说：“左护法洛阳甲部高姓十柱菩萨，你遣人献‘菩萨毒经’，足见赤诚之心。本尊今日再加封你为九天荡魔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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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菩萨躬身称谢，“高某多谢转世圣王！”然后站到独孤寺主左侧。独孤寺主右侧一直垂手站着那个长须白衣人，猜想应该是右护法。左为尊，高菩萨地位在他之上。

至此，乞活儿兄弟才知这“杀生浮屠”的首领就是独孤寺主。也只有他这种有大家族背景的僧侣才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一句“新佛出世，旧佛当灭”就能有万千信众响应。义父高菩萨上次他要几人送往法庆寺的手抄经书竟然是什么“菩萨毒经”！他虽不是转世圣王却也是杀生浮屠的人。

独孤寺主又说：“本尊乃弥勒转世，此刻是转世圣王身份，日后定渡劫成佛，取代释迦牟尼，度化众生!魏主南征，命本尊暂领佛教，暗合‘弥勒下生，白衣金刀’之谶，又应‘旧佛灭寂，新佛当立’之说!”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

戴着面罩的高菩萨高呼：“旧佛灭寂，新佛当立！”众信徒跟着高喊口号，声振山谷。

独孤寺主右侧护法说：“现在请国师赐圣水，在场信徒共饮，以沐佛光！”一挥手，十六名白衣人每四人一组，抬来四口大缸，一字摆开，缸内水反射着月光，光波荡漾。

独孤寺主起身，缓步在每口缸内都洗手一遍。等于缸中都是他的洗手水，底下信众却激动异常。左、右护法率先到缸边掬水入嘴，接着信众轮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