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陆离坐地，嘴上念叨：“梦魇，梦魇。”

似是魔障一般，身子不住退后，手脚并用，仿佛看见极可怕的东西。

马车车帘狭小，凌陆离挡在安令仪身旁，却教安令仪看不见来人。

门口却依然是言贰的声音：“到了地方，还请您下来。”

字字皆恭敬，可这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安令仪蹙眉，侧头看得来人，这一看，竟然急呼一口凉气。

面前的人哪是言贰啊，这人面孔却是陌生人模样，安令仪上下打量，五官平庸，面目清淡，身着的却是最普通人的装扮。

可这凌陆离何故这般畏惧？

那人见凌陆离怕成这般，竟友好的伸出手掌：“来吧，下车吧，没事的。”

这一伸手，凌陆离不自觉的身子抖动：“我不走，这是梦，这是梦。”

嘴上只是反复呢喃，转头就往安令仪身边缩，撞上安令仪的身子，凌陆离突然一惊：“令仪，快告诉我，这是我的梦，快让我醒醒。”

安令仪纳闷，这不过正常场景，凌陆离怎么惊慌成这样？

心里虽疑惑重重，嘴上却依旧安抚，伸手环过凌陆离，将他的头扶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头:“没事的，没事的，对，这是梦，是梦，再闭上眼睛睡一会就好了。

那人又往前凑近：“先生，您到地方了，该下来了。”

开口分明是言贰的声音，丝毫未差，安令仪绝不会听错。

那人又毕恭毕敬把手伸出，安令仪低头，这才看清他的手指，除拇指外，四指竟然一样长，墨灰色的指甲仿佛贴在指头上，长的叫人害怕。

安令仪突然身子一凛，鸡皮疙瘩瞬间起满一身。

那人的脸庞又凑近。

凌陆离缩着头不敢抬起，嘴上挺不住的嘟囔：“这是梦，这是梦，快让我醒来。”

安令仪咬咬牙，对来人急喝道：“你究竟是谁？你不是言贰，怎么会他的声音？”

那人听得安令仪声音，突然停下伸着的手，上上下下看着安令仪。

那眼神里不是探寻，不是试探，安令仪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的都是敬畏。

那人身子忽然一抖，突地退出车内，那四指同长的手紧紧扣在地上，眉目低垂，磕头跪拜。

安令仪抱着凌陆离不明所以。

那人忽然抬起头，怀着十二分的畏惧，脸上皆是肃穆之色，朗声喊道：“欢迎主人回家。”

这一开口，安令仪才吓了一跳，那人张嘴时，竟是清嘴獠牙。

安令仪记得上车前还是朗日当空，自己同凌陆离在这车上并未待得很久，可这从车往外面往，此刻却是明月当空，俨然是夜深之景。

那人毕恭毕敬，良久见安令仪迟迟不肯下车，依然长跪不起，半天，地面上探索，似是寻找什么非常重要之物。

突然，手上顿在一处。他欣喜若狂，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命脉一般，轻轻的端起，安令仪瞧着，这手上拿的什么都没有，那人却做出一副举着帽子的姿态。

接着，他双手奉高，仿佛千斤重，然后轻了又轻地端在头上。

这一端上，安令仪突然心里一空，鸡皮疙瘩起满全身。

那人头顶空物突然变成了四方楞帽，朝他们一笑，那脸上分明是青口獠牙。

凌陆离看着清净，抖成筛子，仿佛见到鬼一般，不住嘶吼：”这是梦，这是梦，你不要带我走。”

安令仪脑子飞速旋转，一下子想起凌陆离之前说过的话。

凌陆离每次身子发麻，都会在梦里见过四方楞帽清嘴獠牙之人，那人引得他不能动弹。

难道，眼下之人竟然是凌陆离梦中之人？

安令仪高喊：“言贰，人呢？”

那青口獠牙四方楞帽之人依然在跪叩在清冷月色之下。

似是怀着极大的尊敬，未得安令仪指令不敢抬头一般。

安令仪在车内冲马车前段喊：“琉璃，茂行兄？”

然后侧耳倾听，没有听得答应之声。

安令仪不死心，再喊：“人呢，都去哪了？”

这一问，那低着头的清嘴獠牙之毕恭毕敬地抬头：“主人，您是在问我吗?”

没等安令仪回答。

那人便自顾自回答着：“这是幻境，只有您二人才能进来，平常凡人断是进不来的。”

凌陆离慢慢地不再抖动，情绪一点点恢复。

安令仪探出一只脚走出车外，环顾四周，周围皆是高猛大树，颗颗高耸直入云霄。

明月当空说不出的高远，微风袭来，似是世间少有的柔软丝绸拂面，竟是光滑柔润。

再一看周围，除却马车，再无一二，甚至连马车前的马都没了。

凌陆离在车里晃晃头，似是问自己，又似是问安令仪：“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吗?”

安令仪车里戳了下他的脸：“麻吗?”

凌陆离摇头。

安令仪又问：“能动吗?”

“能的。”

安令仪蹲下，把他裤脚上撩。

凌陆离问：“要做什么?”

但见凌陆离腿上肌肉红润有光泽，安令仪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腿上一丝肉，拉起来转向一捏。

凌陆离肩膀抖动一下，咬了咬唇。

安令仪抬头试探问他：“疼吗?”

“令仪，没关系的，我不疼。”

安令仪皱皱眉，再使足了劲，猛地提起凌陆离腿上的肉，加大力气再一撕扯，咬着牙使劲问：“疼吗?”

凌陆离额头上的汗凝结成珠，滚滚落下，嘴唇惨白，强忍着抖动的声音开口道：“不，疼。”

“嗯?”安令仪皱眉，再使劲：“说实话，陆离。”

凌陆离忍不了了，这份掐捏得疼痛此刻真的忍不了了。

把腿猛地一缩，噤了噤鼻子，不自觉颤抖地摇头：“令仪...下次再这么玩可以吗?”

安令仪凑近，趴在他脸庞前面：“我想听你说实话，疼不疼?”

“实话?”

安令仪点头。

终于，凌陆离开口道：“疼，钻心的疼。”

他刚以为安令仪在玩耍，抑或其他。

总之，凌陆离不想在安令仪面前，表现出自己丝毫的虚弱。

不为别的，怕得是她担心。

没想到安令仪却高兴的拍手：“疼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