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心脏在京兆府，京兆府的中心是长安城，长安城的中心是矗立在北部的皇城，皇城之内的太极宫更是天下的中心。皇宫在长安城北中心区域，占据了相对于十二个坊的区域，规模庞大。唐玄宗夺门成功登基之后，太极宫只是用来大朝会，一般的早朝在大明宫的含元殿。

大明宫矗立在长安城东北角外，与皇城毗邻。含元殿在大明宫中央，虽不如太极宫雄伟，胜在壮观巍峨。大明宫本就依山而建，含元殿更在山腰。坐在含元殿中，俯瞰长安城，气势磅礴。含元殿外有三条蜿蜒向上的龙尾道，道长达二十多丈，道两侧有白玉扶手，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这两个水的象征物是用来祛火的。

含元殿前有翔鸾、栖凤二阁，阁前有钟楼、鼓楼。每当朝会之时，上朝的百官在监察御史的监审下，立于钟鼓楼下等候进入朝堂。朝会进行之际，监察御史和谏议大夫立于龙尾道上层扶栏两侧。

大明宫与其地基龙首山似乎构成一幅龙图，龙首山为头，含元殿座镇尾腹，驾驭着巨龙，殿前的龙尾道，阶梯麟麟，形似龙尾。

含元殿后的宣政殿，是皇帝日常朝见群臣、听政的地方。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早朝。未到天亮，李隆基桌几上摆满了弹劾奏章。

“左羽林军统领陈嘉佑公然抗旨，犯有欺君之罪。”

“尚书省宰辅陈嘉崇管教不严，其子陈树雄西市强抢民女罪大恶极。”

“陈嘉崇私自授官，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昨日有人在西市公然叫嚣：我父是丞相。据查为陈嘉崇三子陈树雄，在坊间影响极为恶劣，建议重惩。”

….

一辆并马车沿着城内长乐坊与翊善坊之间的经道，缓缓驶向大明宫望仙门。马车之内赫然是当今掌管中书省，和门下省宰辅姚崇争斗多年的张说。如今姚崇驾鹤仙去，张说难有得意之处，回想这位朝政上的老对手，感慨万分唏嘘不已。

李隆基发动政变之后改元为开元，密召姚崇前来。姚崇到后，与李隆基议论天下大事侃侃畅谈。李隆基有意任命他为宰相，姚崇提出了十条谏议。

姚崇拜相后，佐理朝政，革故鼎新，大力推行社会改革，兴利除弊。姚崇从整饬制度入手，罢去冗职，选用官吏，并抑制皇亲、国戚和功臣的权势，注意发展生产，为开元盛世奠定了政治基础和经济基础。

君是明君，臣是贤臣。

姚崇死后，这位自开元建元以来执掌门下省八年，堪称君臣典范的历史随着源乾曜的上任而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只留下了曾经赫赫有名的开元“十策”。

“实行仁政，废除严刑峻法”。

“息兵休战，不求边功”。

“法行自近，公平执法”。

“宦官不得干政”。

“拒绝租赋外的贡献”。

“皇亲国戚不得担任台省官”。

“礼待朝臣”。

“虚怀纳谏”。

“不再增建道观、佛寺”。

“以两汉外戚专权为鉴戒”。

“姚崇啊，你死了都比我强。皇帝给你文献的谥号，分明视你堪比西晋的王导。”张说感叹完，闭上双眼养精蓄锐。昨日发生的事情怎么能瞒过这位执掌中书省的左相，一个小事情竟然引起如此重大的影响，如何处置但凭圣上决断。张说打心底看不起陈嘉崇，如果说视姚崇为对手，陈嘉崇连给姚崇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对于这样一个人，实在乏味。倒是昨日的左金吾卫校尉郭礼，进入张说的视野。

今日早朝无疑热闹非凡，起因是城内西市发生的一件小事，一个校尉和陈丞相家中仆役发生争执，这件小事竟而惊动了左领军大将军，据说后来皇后下来懿旨，大将军抗旨竟然扣下懿旨，将传旨的小太监直接绑了。最终由万安公主出面，事情才算了结。

事情真的了结了吗？

朝廷之上的言官、监察御史嗅到了蛛丝马迹，纷纷上表弹劾。曾经风光一时无两的陈家兄弟，如今在众人眼中，竟似落水狗一般，人人恨不得痛打一番。

望仙门前停满了各式马车站满了各样仆役，大唐立国百年治天下太平，开疆扩土幅员辽阔。如今在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一场闹剧。有人还说起因是因为陈嘉嵩陈相三公子在西市公然强抢民女所致。

早朝乘车者皆是朝中重臣。参加早朝人数众多，逐渐形成一套有例可寻的规矩，离望仙门远近按品秩爵位高低划分，位高者马车停留在近处，位卑者依次渐行渐远。

数百人的壮阔阵容，默默按照品阶高低站位。在望仙门没有打开之前，人们的目光总是集中在队伍最前的数个人之上。

张说领衔的中书省，门下省以源乾曜为首，陈嘉嵩身后是六部尚书、各部侍郎。

如今朝中武将以王晙老将军为首，身后是负责长安城守卫的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锴洛。至于左领军大将军陈嘉佑则老老实实站在右领军大将军郭虔瓘身后。若在平日陈嘉佑毫不客气的排在郭虔瓘身前。左领军和右领军虽然品阶、官职同等，区别在于字面的左右之分。陈嘉佑昨日违抗皇后懿旨，今日心中忐忑。值此命运不定之时，早已放下来平时的傲气。郭虔瓘对此不置一词，心里早将这位靠着兄长上位的左领军大人祖宗十八代操遍。

太常卿马怀素，右散骑长侍褚无量，翰林院张九龄聚在翊善坊北门处。此时左金吾卫的士卒依旧在值守，坊门已经打开。三位是朝廷上的清流，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翰林院，国子监，世袭王公，三省六部官员…站在队列的每个人都遥望着望仙门。城门紧闭，城门上硕大的圆形铜珠散发着无形的皇家威严。众人静默之中，默默等待城门开启的那一刻，大多数官员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