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八戒。”金属圆盘突然蹦出了两个新的音节。

八戒扭头看向圆盘，这圆盘竟还不服输。它用法力清了清嗓子，凭借着这一天的苦练，原模原样地对着圆盘了来了一句：“你是八戒。”

莫余的草叶抖了抖，他发现自己陷入了误区。

人们把会“布谷布谷”叫的鸟儿称作布谷鸟，可说不定这种叫声在它们的语言中并不是指代它们自己，就好像现在称呼八戒为“八戒”，它显然是把这个词语当成了无意义音节，并来了一招反弹。

“我不是八戒，你是八戒。”莫余发觉了，他得回忆地球上教婴儿说话的过程，最好在这基础上修正一下，以适应目标“客户群体”的需求。

……

莫余把金属圆盘轻轻放在了地上，有点累。

他教这头猪妖说普通话，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开头的蛮荒好声音环节花去了一天，接着就是三天的高强度练习，鬼知道这头猪妖哪来这么大的兴致，跟着金属圆盘学了整整四天，不吃不喝照样精神抖擞。

刚开始莫余还挺高兴的，这头猪妖既然被自己抛出的各种词汇抓走了注意力，说不定一转头就把自己的事忘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头猪妖竟然会这么好学。

教了一百多字的时候，莫余觉得差不多了，但猪妖兴致挺好，莫余也是许久未曾听到乡音，就又教了些。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师父，你听我这句话说得标准么？”猪妖一口流利的江南普通话，那种不怎么标准的味道拿捏得刚刚好。

如果这不是猪妖，而是一只狐狸精，那可真应了吴侬软语的说法。

“标准。现在你也知道了，你师父我是一株草，你要如何？”在之前传授普通话的过程中，莫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根底漏了口风，但猪妖似乎没有追究的心思，只是对学普通话更感兴趣。

“我想想，我想去和我的同类展示一下。”八戒乐呵呵地扭头做奔跑状。

八戒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虽然莫余并没告诉他这两个字合起来有什么来处，只是支支吾吾地解释是很厉害的猪妖的名字，但他觉得只要厉害就够了。

“同类？什么同类？和你我一样的妖精？”莫余下意识地要巩固八戒心中“我们”的概念。

“不是妖精，是和我一样的猪，我要去跟它们炫耀。”八戒甩开四蹄跑出了盆地，知道了莫余是个什么东西，又学到了一种语言，开心得都快飞天了，一溜烟就没了影踪。

莫余一阵无语，这头猪妖真就不管自己了？

抖抖草叶，接着修炼，没有化形，寸步难移。

……

“今天我找到了一群同类，有三头母猪和三只小猪。”八戒很惬意地在盆地里趴窝，层层黄色的波纹在身下涨缩，这是他听了莫余的建议，开始主动吸收天地间的土灵之气。

一边晒太阳一边修炼实在是美妙，精神和肉体同时泡在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中，如果不是那边的母猪还等着他，他都不想走了。

“……”莫余没有搭理八戒。他发觉自己的根须可以稍稍移动，便打算闭关，看看什么时候能拔起根须就跑。

八戒没听到莫余的回复，也不费劲用法力说话了，懒洋洋地趴窝，忽的听到盆地外几声嚎叫，爬起来就嚎了几声，甩开四蹄又跑了出去。

看来他的普通话炫耀计划在那群没有开智的普通野猪面前没有任何操作空间。

……

“没趣，真没趣。”自主修炼后改头换面的八戒垂头丧气，一对威武的獠牙也没了光泽，低着头走进了盆地，朝着莫余走来，最后扑倒在莫余扎根的土地前。

“现在不是她们的发情期，被她们赶跑了……”八戒之前威武惯了，遇到雌性同类就强行开荤，现在跟着莫余学普通话，莫余又时不时提点八戒一点“做人”的规矩，八戒这生来没吃过瘪的猪对规矩挺感兴趣，就给自己划下一道“母猪不乐意就不强迫”的规矩，作为自己名字“八戒”中的“一戒”，方才春心萌动，拱着拱着凑了过去，被看上的母猪猛打了一蹄子。

这动静落在八戒那身皮肉上，和打情骂俏轻轻拍打差不了多少，换做以前的八戒，恐怕就性趣大增；奈何刚给自己划了规矩，被这猛的一蹄子打醒了，越想越气，但又不是母猪的错，只能像是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跑回了盆地。

……

之后的四个月，八戒再没和莫余提过母猪的事，只是每天默默地出盆地，回来的时候和莫余说点新鲜的见闻，比如外面的果子熟了啊、小动物跑出来了啊、隔壁的那只鸟妖差点飞到自己管辖的山林啊。

莫余也就笑笑，这头猪妖还真当自己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自己的五行功是白练的？

就在秋冬之交的时候，他体内的假丹功力充盈，带着长生之力冲破了死关，得以延寿十年。

草本植物，多是一年生二年生，此时轻松冲破第一重死关，延长十年寿命，该说不愧是只为了长生的功法么？

冲破死关之后便是下一重境界，他的精神力得以离体而出，望见视线范围外的故事。

比如八戒那丢脸的尾行行径。

一天天地跟在那群母猪后头跑，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呢？

那些所谓的趣事，不过是他尾行母猪时看见的景象罢了。

这一点不必戳穿，只有自己知道才更好笑。

精神力是个好东西，一扫能扫见半个山头，莫余不敢望远，怕被其他妖精发觉自己在窥探，但八戒掌管的山林却被他扫了数遍，基本能做到心中有数。

在八戒掌管的山林中，约有数目五百左右的野猪，雌雄比例将近一比一，正在生殖期的母猪足足有两百余头，就算八戒很挑，怎么着也能从其中挑出二十头十里挑一的好对象了。

偏偏就盯死了一群，真是离谱。

不过八戒的感情生活他不想干涉，他对那个身为邻居的鸟妖更感兴趣。

会飞的妖精，一定有机会飞到极高处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