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亲情和爱情哪个重要？那我问你，你老公和你爹哪个重要？或者问你老公，你和他妈妈哪个重要？安周以前打过一个比喻：亲情就像海绵蛋糕，爱情就像花式蛋糕。海绵蛋糕单吃也很好吃，可是吃多了难免单调；所以加点奶油水果果酱等东西，做成花式蛋糕，从心情上不容易吃腻。所以你更喜欢吃哪种？要我说啊，哪个都好吃，哪个都不好吃。毕竟，没几个人天天吃蛋糕。”

小伯伯，二姑妈，二大伯，这三家人关系非常紧密，他们三个一起出来，基本能给别人整出一场晚会。表姑家的姐姐对他们的最高评价是：社交达人。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家人在一起久了，难免生怨怼。

苏彤有时也很好奇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好好解决。但太多现实案例证明，就是有这么一条规律：所有紧密的关系都有可能瞬间变得紧张。紧密和紧张，一字之差，天壤之别。所以苏彤像背数学公式一般牢记这句话。这不，派上用场了吧。

二姑妈介绍女孩儿给二哥哥时，她是知道人家有病的。女方家里托她介绍人时虽然有顾虑，但没打算隐瞒。而且物质上，对方父母不差钱，只是想找一个真心对待他们女儿的人，希望对方不会因为这个影响生育和老年生活的疾病就嫌弃她，欺负她。

可是二姑妈却自作主张瞒下来了，她不仅自己瞒，她还叫人家女孩子不要提。女方当时有点奇怪，但是二大伯说：“是你和人家女孩子说不要提的，说怕我们小气看也不看，感情培养也不培养就马上回绝他们。”

二姑妈说她有她的考量：“那你是小气发啦！以前二弟的那个女朋友，只是因为家里在外地，这边没资产，你不是死都不让他们一起？这个小姑娘，如果我一上来就告诉你们她有这病，你们肯定不喜欢。可是她那个病只是有点麻烦，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而已，那注意注意是确定关系了再注意的发啦！”

但是二大伯的意思：“外地人不能娶是你和我们说的好伐！你还嫌人家丑！而且这个女孩子二弟原本就对她没多大兴趣，是你硬要塞过来！注意什么注意！”

二姑妈：“那你们可以拒绝的呀！谈恋爱是我和人家小姑娘谈吗！”

二大伯：“人家女方家里三天两头过来倒贴，叫我怎么拒绝？但是你知情不报，搞得我们折腾来折腾去，伤财伤情，你怎么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就是你看中他们家那个XXX的关系能帮你老公和儿子搞到好单位去嘛！”

二姑妈：“帮我们怎么啦！要是促成一段良缘，我收点恩惠怎么了啦！又不是白拿的。而且你们伤什么财了？人家后来彩礼酒水的钱不都还你了吗！伤情也是你们伤人家感情！人小姑娘发个病你就不要了，你说是你过分发！”

苏彤和其他人坐在桌子前听二姑妈和二大伯这样吵。而后又扯出小伯伯的什么地皮，什么拆迁，还有苏彤爷爷奶奶的房子等事情，都被搬上台面。几个人吵得面红耳赤，吵得利欲熏心，吵得小孩儿哭闹晚辈叹气，是劝都劝不住。

伴随宛如Rap的背景音，苏彤这顿饭吃的特别舒畅。而其他亲戚，就像是在看家庭伦理电视剧，看到最后他们各摔各碗筷各回各家那段，特别带劲。

所以，苏彤说的没错吧。

茶余饭后说闲话，谁都可以是这个闲话的话题中心。而且他们敢在别人的主场戳主人的骨头，那必须给他们个机会上舞台，当众演讲啊。

可是当暴风过后，狼藉的现场也还是要苏彤自己来收拾。

蛋糕吃的差不多后，亲戚们陆续和苏彤家以及九阿姨一家道别。

苏彤面对他们笑脸盈盈，一一道谢，好像前面捏断杯脚，和长辈顶嘴，给小伯伯一家下套的是另一个人似的。几个以前也喜欢给晚辈传授经验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走的时候看见苏彤，几乎是触电般的逃跑。

等到苏琳菲的父母虚笑着来打招呼时，这种惹不起就赶紧躲的神态更加明显。特别是苏琳菲的嫂子，想起前几天苏彤在他们家给刘昊撑腰时说的话，对比今天的升级版，她脸上露出一种类似躲过一劫的放松表情。

苏琳菲原本想问要不要留下来帮忙的，但是苏彤的意思：“菲菲，不好意思啊，要麻烦你和姨妈姨夫自己打车回家了。姨妈姨夫，还有哥哥嫂子，你们路上小心哦。”

等客人们都走了，九阿姨才收起笑脸，叹气道：“彤彤啊，再怎么样也是长辈。他们是不好，可你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们难看，以后他们搞起事情来，你只会更烦。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而且今天......我就算了，也就是蹭光的。你妈妈，你看她后来都不说话了，这好歹还是寿宴，是她的一桩喜事呀。”

所以，不管最后是谁丢尽了脸，是谁被人看了笑话，总之苏彤妈妈这场五十大寿是糟糕透顶了。

第四十九章 春节大戏之亲人与爱人

苏彤：“已经得罪了，我就算后悔也没办法了。不过还是谢谢九阿姨提醒。弟弟弟妹今天也累了，你们先回去吧，后面我会处理的。礼物的话，你们看喜欢什么都带回去好了。我们这边也没地方搁。”

九阿姨说的道理，苏彤不是不懂；九阿姨说的小人，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可是让苏彤不可忍的不是因为小人的存在和挑衅，而是那些明知是小人毒舌却根本无意制止的所谓的亲戚们。

都说这世上好人多，可是这世上小人也多。如果不是别人的一再纵容，一再冷漠无视，让小人一再尝到甜头，那他们又怎会如此嚣张？

都说社会是个大学校，只要进了社会自然有人替你教训。可是小人们吃着她买的食物，占着她爸的房子，说着她妈的不是，一个个对她们居高临下，分明是没有被人教训过，丝毫不懂得收敛。

如果这就是小人的特权，那得罪他们就是苏彤的特权。有本事大家上街吵，一件件陈年旧事翻出来，看看究竟是谁的要把自己的尾巴捂严实了，是谁经不起盘问敲打。更何况，这些人还是亲戚，要是翻翻他们对亲戚做的事，估计只会更遭人唾弃。

可是苏彤横竖横之后忘记了一件事，这些小人是她爸爸亲自点头放进来的。如果说看戏的人是帮凶，那他把应该能算主谋了。

回到家后，苏彤前脚刚踏进家门，她爸后脚就沉声道：“东西放下来，进来说说你中午怎么回事？”

其实苏彤是做了被批评的准备的，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爸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等苏彤换鞋就在客厅沙发主位一本正经坐下。

苏彤知道今天大家都累，体力上，精神上，所以她不想太快窝里反。于是放下东西，苏彤便道：“什么怎么回事？小伯伯，二姑妈，二大伯，他们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我挑剔找不到婆家，说苏琳菲失婚没人要就不要提什么要求......”

苏彤爸：“他们说错了吗！他们说的可能不全面，可能有点偏颇，但不是没道理瞎说的。长辈给你们一点建议，你好好听着就行，你心里不接受自己知道就好，没人想听你反驳！“

苏彤：“爸，他们那叫建议？你看到二姑妈给我介绍的人吗？仗着家里有钱有房子，不工作不挣钱，在家里好吃懒做，胖的跟猪似的，还说想寻求真爱！这就是她作为长辈给我的建议？建议我什么？建议我嫁过去当他下半辈子的娘吗？还是过去一起啃老？”

苏彤爸：“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苏彤：“我说的实话！是和他们说的一样的大实话！我再说句实话，别人我不知道，但这三个人，他们穷疯了，穷的眼里只有钱！什么亲戚不亲戚，只要能让他们得钱，把你说成鬼都行！”

“苏彤！你真是......”苏彤爸气得噌的一声站起来，左顾右盼，似乎想找什么什么东西揍她。

苏彤小时候被揍过一次。

当时是周六，她想给他爸秀一下她在学校里学的武术动作。

苏彤爸呢，心思全在电视上，敷衍地看了两眼就没理她。

小孩子，你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于是苏彤就披了条毯子，挡在她爸和电视机当中一顿乱舞。

她爸一开始还是用嘴叫她让开，可是不见成效。于是他突然拔高声音：“别人看电视，你挡什么挡！滚开！”

苏彤被她爸的声音吓着了，愣了三秒大哭起来。这一哭，更加忘记把自己的身体从电视机前挪开。她爸那天大概是有什么烦心事，总之心情不大好。苏彤一哭，他一手抄起拖鞋，一手把她拉到阳台上，对着臀就是一阵狠打。

这是苏彤爸唯一一次打苏彤，后来苏彤就学乖了，再后来苏彤就不怕他了。

所以当苏彤意识到她爸在找工具时，她抢先一步递给他一只拖鞋：“怎么？想揍我？”

苏彤爸见物，不知道是被误解了还是被戳中，反正是气急败坏地举手指着她道：“你翅膀长硬啦，天不怕地不怕啦！长辈的话是一句也听不了了是吗！难怪嫁不出去，就你这态度，谁当你老公，我都同情他！谁当你公婆谁倒霉！”

苏彤有时候真的怀疑她爹是喜当爹的。因为他对苏彤总有种完成任务的感觉，还是那种不情愿做的任务。可是后来，苏彤开始发现，她爸似乎是恨她。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没了儿子的缘故，也可能是孩子的存在给了他不想承受的压力和束缚。

苏彤理解，家庭的重担本来就不是容易担的，否则为什么说父母是伟大的？

所以几年前她搬出去后也和他们说过，如果他们两过不下去可以离婚。苏彤妈跟着苏彤住，苏彤爸就自由了。但是他们两都没同意，她妈的意思是苏彤的房子她不喜欢，苏彤爸的意思是他从没想过离婚。

这算什么？如果按一般的理解，大概是因为爱情。但他们整天吵个不停，显然不是有爱情剩余的样子。那难道是因为长辈说的亲情？若真是亲情，那这份亲情可比虐心狗血剧让人难受多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份伤身的亲情，苏彤丢下拖鞋，郑重地向她爸道：“我嫁不出去拜你所赐！我不想有朝一日像我妈一样，自己的生日宴，一群婆家亲戚跑来，当着自己的面说我是为了老公的钱才嫁给他的！”

苏彤爸听言，微微张开嘴巴。等他理解了苏彤的意思后，啪的一巴掌呼上了苏彤的脸。

听到巴掌声，苏彤妈从一旁饭厅冲过来拉开苏彤爸：“你疯啦！打女儿！”

苏彤妈自从在饭店听到那句“你问问你妈，她是因为爱情才嫁给你爸吗”后一直没再说话。苏彤看的出她很难过，因为她的生日会搞砸了，也因为她这一辈子在婆家的地位砸了，不，她在婆家的地位是压根没起来过。

苏彤理解她。十几年前她还小，她帮不了她妈妈，但是现在可以了。所以奋起反抗。

可惜，十几年前苏彤爸的那巴掌，十几年后还是落在另一个女人脸上。

而后三人沉默。

原先你一句我一句能吵一个小时的苏彤爸妈此刻是相顾无言，她妈愣愣地看着苏彤，她爸也是大喘气地看着苏彤。似乎都在等苏彤给个指示。

而苏彤，她舔舔开始发麻的口腔壁，突然笑了。

苏彤妈从没见过苏彤这样，断她大学生活费时她会闹，阻止她独自开店时她会吵，甚至把她赶出家门她也会猛拍几下门表达不满。可是现在，苏彤这一笑，呼出的一口气好像带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似的。

苏彤妈慌了，拉拉她：“彤彤，怎么说都是你爸的哥哥姐姐......”

苏彤抽出自己的手臂道：“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你们觉得我犟也好，幼稚也好，不孝也好，我都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如果要结婚，那对象必须是个条件够同时也是把我作为最重要的人。这样，如果有一天我和他的家人有了分歧，我至少还有这一份爱情可以支持我。毕竟......我的亲娘家没人可以靠。“

苏彤爸：“没人靠你就滚！算我白养一个女儿，以后你的事情我们都不管。嫁不嫁人随便你，反正我们死了也管不到。你就抱着你的店，一辈子当个饭后甜点好了！”

苏彤妈：“你有病啊！和女儿说这种话！她说错什么了！你那三个哥哥姐姐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啊！面子面子，你一个大老爷们成天外面要低头哈腰，回了家对着他们也要讲什么长幼尊卑嘛！那我和彤彤算什么！低入尘埃啦！”

苏彤爸：“你们高！就你们最高！要所有人把你们女人捧在手心里！生个孩子是多了不起啊！我要是能生会娶你吗！而且他们说错什么了！你现在在A市好吃好喝好住，全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苏彤不想再听她爸妈分析什么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太没意思了，这婚结的，这夫妻做的，这亲人处的，太没意思了。

苏彤：“妈，我先回去，你要不要一起走？”

苏彤这么说摆明着是不愿意退让，于是苏彤爸哼了一声回房关门。

苏彤妈对着房门翻白眼，回头却又是苦口婆心地拉着苏彤道：“彤彤，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你说话这么冲多少也是随了他......你......”

啊？原来是这样吗？那苏彤爸不就更应该自我反思一下吗？

苏彤妈：“你先回去吧，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苏彤：“妈，都这样了，他的话都说成这样了，你为什么不离婚？”

苏彤妈：“你傻啊！我们离婚了，他的那份资产很可能全给你小伯伯分了去！那我这些年的付出，岂不是全打水漂了？而且你说，你不希望以后嫁了人还要和你老公回来听我们两吵架。可是如果我们离婚了，难道你老公就愿意和我一起生活？还是和他？还是我们同时出问题，你们一人一个？”

苏彤呵呵了。可能是刚才那巴掌打到了神经，引起暂时性面瘫，她居然除了呵呵，其他表情都做不出来。

苏彤妈：“你走吧，回去休息休息冷静冷静。还有那个沈默书的事......是我随口说你和一个别人介绍的男生有书信往来，你九阿姨就误会了。但是误会不一定就是坏事，马上过完年他不就回来了吗！你们赶紧见见面，女孩子主动一点，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效率更高，你就主动一点啊。希望你能嫁到那种书香门第去，这样也好给你爸看看什么是有教养的家庭。”

苏彤扶额，都这样了，她妈还想着这个？还不放过沈默书？问题是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