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别墅开门声响起的时候，韩东璃只当是韩伊璇回来了。坐于真皮沙发的俊朗身形未动，他湛黑的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膝上的书。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淡淡询问，语气听不出多少情感。

“顾小姐听说你病了，要来看看你，我随她一同回来了。”韩伊璇站在玄关，一边给顾笙烟拿鞋，一边回答。

黝黑的眸子一凝，韩东璃的视线不自觉飘到置于茶几上的手机。

前几天晚上，朱慕礼发给他的一张合影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将书放到一边，韩东璃默默站起身，回头时，目光正好落在那道娇小身影上。

室内开着暖气，顾笙烟进门后习惯性脱了米色修身大衣，露出焦糖色打底羊毛裙。她脖子上戴着一串小巧精致的珍珠项链，那温润的色泽像是天生用来搭配她白皙的脸蛋的。

“韩先生，你好些了吗？”顾笙烟笑笑，将一篮水果放到餐桌上。

“嗯。”韩东璃微微颔首，却将视线转移到忙着泡茶的韩伊璇身上，“我来。”他慢慢走到流理台，接过她手中的瓷器。

韩伊璇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你病着，就好生休息吧。”

“没关系，我来。”他语气冷漠，不容分说地拒绝。

他将杯子拿到水龙头下，认真冲洗了两边，这才暖了手，用精巧的勺子从茶瓶里舀出茶叶，均匀铺在白瓷杯底。玲珑玻璃茶壶的水正好开了，他半按住壶盖，缓缓将水注入杯子，静静等待五分钟后，将第一道茶去掉，再倒入开水，这才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递到顾笙烟面前。

这杯茶经由他的手亲自冲泡，她喝起来，他才会放心。

接过茶，顾笙烟简单道谢，直觉告诉她这人有洁癖，分明已经是那么透亮的杯子，他却还要仔细清洁。心里还没嘀咕完，头顶上方又传来韩东璃略带暗哑的声音：“杯子你拿好，别与其他的弄混了。”

“哦，好。”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在意一个杯子，但顾笙烟也没多问，端着茶吹散热气，喝了一口。

“你们聊，我去切点水果。”韩伊璇笑眯眯说完，走进厨房。

于是客厅里只剩韩东璃与顾笙烟两个人，气氛格外安静，只听得见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走着。

他穿着厚重的棉质睡袍和拖鞋，斜靠在沙发里，有点懒洋洋的样子。睡袍是晦暗的深咖色，更显得他脸上的皮肤不健康。刚发过烧，他出了一身汗，没什么精神，也不太想说话，只是温和看着顾笙烟小口浅浅地喝着茶。

顾笙烟觉得尴尬，只好没话找话寒暄：“我听说你是因为上次和我一块儿吹了冷风感冒发烧的，我当时也没注意恶劣天气，不好意思啊。”

韩东璃摇头，眼眸垂下，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她眼里，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韩东璃的沉默让顾笙烟更加局促，只有继续说着客套话：“我听韩小姐说你现在没发烧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吧？”

“嗯。”他点头，露出一点浅薄的笑，“我没那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其实今天下午，他又烧起来，只是，他不想她知道。

顾笙烟松了一口气，好心建议道：“我觉得韩先生还是平时多锻炼锻炼，增强体质比较好，动辄这么病了，不仅影响工作，自己也难受……”

“笙烟，我有名字。”他浅淡开口，打断她的话。

“嗯？”她顿住，大眼睛不解地眨眨。

“我比较希望你叫我的名字，”他一字一句地强调，“韩东璃。”

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虚弱，但却丝毫不失坚定。

“可是……”

他出声截断她的迟疑：“你来看我，说明你不仅仅是把我当作生意上的伙伴，哪怕是作为朋友，也不会先生来先生去地称呼的。”

顾笙烟讪讪地笑，好吧，她来只是想看看韩伊璇究竟耍什么把戏的，当然，这个不能让韩东璃知道，她只得勉强同意：“好。”

韩东璃苍白的脸显出浅淡的血色，总算，她与他的距离，近了那么一点点。

一阵风突兀刮过，韩东璃呛了口冷气，咳嗽起来。

顾笙烟连忙起身将窗子关上。

奇怪，大冬天的，风又冷，家里一个感冒发烧的病人，怎么窗子还大开呢？

“开了暖气就要把门窗关好才节能呀。”她抱怨着，又检查了其他几扇窗子。

韩东璃沉湖般的眼凛然看着窗玻璃，几许寒意悄悄在胸口肆意蔓延：“你说得对。”这窗子也开得太奇异了。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十分钟，韩东璃的情绪并不高涨，许是病着，他的话很少，只在有必要的时候才附和几声。

顾笙烟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留，起身笑着告辞说：“你好好休息吧，赞助的事情不要太担心，我会一并帮着处理好的。”

“嗯。”韩东璃也不留，站起来就要送她出门。

韩伊璇却突然从厨房的位置端了果盘笑语盈盈地走出：“顾小姐这么快就走了吗？再坐一会儿吃点水果再走吧。”

“不用了。”韩东璃抢在顾笙烟之前就冷冷替她拒绝了，“天气冷，吃了水果胃更冷，还是早点回去吧。”他率先走到玄关，替她打开鞋柜的门，“路上小心。”

顾笙烟愣住了，下意识觉得自己这次来简直是自讨没趣，韩东璃好像并不欢迎她。

“东璃，你看你，真是的，怎么一副赶人的样子。”韩伊璇抱怨。

“我没那个意思。”韩东璃看着顾笙烟认真地说，“但是我病了，精神短，也怕传染给你，你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谢谢你来看我。”

“好。”顾笙烟点点头，换了鞋，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韩伊璇眼里的失望越来越浓，她好不容易将顾笙烟弄来了，这才一个小时不到，东璃就让她走了，之前在开机仪式还说什么为了她放弃利润之类的话，如今送上门的时机都不去把握，她真是搞不懂自己的弟弟。

不过，算了，她撇撇嘴，反正这一个小时也足够那伙人煽风点火了。

顾笙烟走出别墅没多久就猛一下刹住了脚。

路边，一辆无比熟悉的迈巴赫安静泊着。

透过前窗玻璃，驾驶座里那双冷如冰，利如箭的眼正带着嘲讽看着她。

突然觉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顾笙烟精致小脸刷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