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袁永寿，则是想在死前带走布下这场绝杀之局的幕后黑手——明丝。

能够发现明丝是幕后黑手，倒不是因为袁永寿死撑着从头顶那些LED屏幕里找到了答案，而是明丝与自己都是原计划里负责击杀潘启玉的小队，而且距离自己最近的队友就是明丝。

在众人或是自刀，或是反抗，或是淹没在人群与血泊中的时候，不断抵抗着身旁信徒们攻击的袁永寿眼睁睁看着明丝惬意的在人群之中渐渐远去，无人阻拦。

袁永寿瞬间出现了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虽然跟踪那可疑的送信少年，围杀马怀龙与苏梓昕这一大胆的决定是自己提出的，也是所有世家子弟们一致赞同的，可自己产生这一想法的源头，却是明丝在别墅里与自己闲聊时一句漫不经心的话。

自己被明丝愚弄了。

此刻再回想起明丝在群里说的那句话，袁永寿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夜城这边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无论结果如何，都没必要掺杂私人感情，这种大家公认的事情，玉哥也一定会理解的。”

原来这句话的重点不在潘启玉会理解，而在于大家公认这几个字。

彼时即将收网的明丝已经在暗搓搓的给大家打预防针了，自己却还在群里兢兢业业的制定着突袭苏梓昕和马怀龙的计划。

真是蠢爆了。

袁永寿一直以为十九班里只有潘启玉才配做自己的对手，明丝不过是一个只会玩些场外的傻丫头。

毕竟之前在自家剑山选剑之时，带着青鸿剑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明丝一直是袁永寿眼中的笑话。

往日在班里，明丝的表现也很寻常，虽然经常与潘启玉楚时几人混在一起，却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谁能想到，面对老仙王的第一场大考，她居然能展现出如此心机手段，将众人尽皆玩弄于股掌之中。

没有人愿意当傻子被愚弄，尤其愚弄你的对象还是之前完全没有被你放在眼中的人。

身为被明丝踩得最狠的那个人，袁永寿只想报复。

明丝说的很对，夜城实践只是一场游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应该在回到藤中后掺杂私人感情。

但此时此刻，自己与明丝都在夜城。

自己还活着。

想报复，就要趁现在。

哪怕没办法杀掉她，在她身上捅几个窟窿也是好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袁永寿一面抵抗着周围信徒们的攻击，一面拼命的向着明丝所在的方向不断靠近。

当然，穿过这片由邪教信徒们所筑成的人海并不容易，袁永寿的身上很快就见了血。

但熊熊怒火与不断燃烧的复仇意志仿佛为袁永寿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金甲，身上的伤口没有成为袁永寿前行的阻碍，反而令袁永寿愈战愈勇，冲向明丝方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

看着几个自杀的世家子弟们尸体迅速化为虚无，潘启玉微笑着看向了身旁的吕明亮。

吕明亮完全没想过，新生教诛杀邪灵的视频居然是真的。

自己居然亲眼见到了一群活生生的少年少女在死后化为了虚无。

正常人死后，尸体是绝对不会渐渐透明最终消失的。

世间居然真的有邪灵。

吕明亮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在新生教听到的一切。

既然世间真的存在邪灵，那么新神是否也真的会临世呢？

那个刚刚被邪灵害死的勇者少年，是否也会在新神临世后重新回归呢？

这些疯狂砍杀着邪灵的信徒们，又是否会成为新世界的肱骨之臣呢？

若新生教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协助潘启玉逃跑的事情可以瞒得过一众信徒，却一定瞒不过新神。

若新神真的临世，恐怕母亲和弟弟们也会因为自己站错了队而遭殃。

可如果自己站在新神这边，趁潘启玉不备将其干掉的话，暴怒的万迹一样不会放过自己。

一旦新神的存在只是一个谎言，自己被万迹杀死后，就再也不会复活了。

就算万迹没有迁怒于自己的家人，没了自己的照顾，病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们也一样会饿死在这座黑暗的夜城。

到底是该继续帮助潘启玉逃走，还是趁万迹不备直接杀掉潘启玉呢？

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吕明亮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悄悄看了一眼万迹。

不想万迹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内心在因何而纠结，甚至是在等着自己忘恩负义，对潘启玉出手。

忘恩负义，是书中那些有气节的英雄豪杰们最痛恨的事，也是书中那些小人最愿意做的事。

在书中，世间事总讲究因果二字，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在书中的结局或是众叛亲离，孤苦无依，或是诸事不顺，晚景凄凉。

总之，书上一直在告诉大家，忘恩负义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

至于原因，书中的那些英雄豪杰们早已给出了答案：忘恩负义者，不配为人。

在这一瞬间，吕明亮忽然不想再去考虑那些得失成败。

既然已经梭哈，不如就继续跟随自己的直觉，拿命赌上一把。

就算自己和家人真的死了……

吕明亮忽然笑了起来。

夜城这么烂，死便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吕明亮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万迹和潘启玉道：“热闹也看过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见吕明亮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潘启玉忍不住笑问道：“那些被标记为邪灵的人确实在死后化作了虚无，放跑了我们，你就不担心新神真的临世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尸体为什么会消失，但你们是有恩于我的好人，我绝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吕明亮声音坚定道。

对于吕明亮给出的这个理由，潘启玉觉得有些讶异，微笑着追问道：“若新神真的临世，不止包庇了邪灵的你会遭殃，恐怕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累，你真的不怕吗？”

“我不怕。”吕明亮的声音愈发坚定，“夜城早就烂到了骨子里，每年由那些手握权势之人做下的种种案件不计其数，若真有神只，单凭祂拖现在才准备临世，就不像是一个心怀正义的神只。

就算祂真的降临到了夜城，甚至因为我包庇你们的事情而降罪于我和我的家人，我也不会后悔。”

说到此处，吕明亮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绝望：“因为一个连神只都有私心、会报复的世间，一点都不值得我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