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便觉得不太开心。

婆婆瞧不起她，而丈夫也从来不会将她放在心上，这些季眠都知道的，可她只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能够回心转意。

再后来，段之洲时隔多年之后又与康悦取得了联系，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般，又牵扯到了一处。

最后一次了，段之洲想着。

告别了康悦，他就没有什么遗憾，会全心全意地对待季眠。

可是他没想到，一切不堪都被妻子撞破。

他更没想到的是，她最后竟然是以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等到他过去时，一切都晚了。

约摸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无数记忆碎片奔涌上来，他消沉许久才明白，原来他对季眠，也并非是真得不爱。

再后来啊，他被霍霆抓走，段家家破人亡，那阴郁又手握大权的少年疯了似的为季眠复仇。

最后段之洲也没能逃过，然而再度睁开眼睛时，这世界上一切东西都已经改变，季眠早在上大学初期就跟他提了分手，彻底干脆地离开了他。

他很想追上去，很想抓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有多惦念，然而少女身边那恶狼仍在继续盘桓，有时候看到他，很明显的不悦。

段之洲犯怵，可心里到底嫉妒的情绪占了上风，他一度想借喻寒的手除掉霍霆，这样的话，少女肯定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她是他的妻子，他谁也不给。

然而命运总是事与愿违。

一次次的接触中，他大概明白了为何季眠无法亲近他。

谁会再去靠近招惹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呢？曾经的季眠，也不知对他有多厚的滤镜，始终相信他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他光风霁月举世无双，而如今季眠舍了一条命，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的嫌恶态度几乎摆在脸上。

可段之洲没有放弃，虽然在这中途，他知道季眠已经和霍霆在一起，他不敢再贸贸然出手，只能希望依靠一些激发共同回忆的举动，来让季眠对他回心转意。

他连续两年去到那个水乡。

也就是这么灵秀的地方，才能养出季眠这么个灵秀的姑娘。第一次去时，季眠霍霆都在，他如履薄冰一般，压下心头嫉妒，努力靠近他们。

他其实知道，大家都嫌弃他是个累赘，但凡还要点脸，就该立刻走人。

可他硬生生忍着，直到季眠劝慰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所有的故作姿态，她都看在眼里，之前没有拆穿没有驱赶，是她最后的温柔。

可是这下，他真一点体面也不剩了。

段之洲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甚至郁郁地想着，她走了他该怎么办呢？他看不到没有季眠的未来。

所以就算是哀求，他也要……

如今的少女铁石心肠，也言尽于此。他彻底没有机会了。

可是第二年，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季眠的外表变化不大，眼睛的光依旧如同阳光下的山湖那样清澈温暖，可眼睛也能反映出内心，她待在霍霆身边这么久，不自觉地会露出与那男人如出一辙的坚毅眼神。

段之洲其实早猜到季眠村里的路是霍霆出资修的，而夜晚的那场烟花，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哪怕相隔千万里，这两个人的心也在一处。

可段之洲只察觉到一种失落后的冷。季眠去年说的是“忘记过去”，今年又是让他“向前看”。

而他的确也是在向前看的。

那么多空余的时间，不做点什么，又会想起她。

自然，也有不错的女孩子向他表示过爱意。

他总是在考虑半晌之后，婉言拒绝。

什么都抵不过那个女孩，不是她，便不要。至少，他如今还算“干干净净”的吧？

……

他在那之后，就只见过季眠一次。仔细回想来，那也是他一声之中，最后看到季眠。

段之洲向霍霆说明了一切。

他当然也有卑劣的心思，而季眠因他这一举动，差点再度崩溃。

“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少女在电话那头嘤嘤哭泣，而他难过地心都要撕裂开。

他想，季眠其实也没那么温柔。

他自重生之后，季眠对他所做的那些，其实都是再残忍不过的事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因为如今他爱她，所以才有万般割舍不下，才会觉得她一言一语全是在伤他的心。

他听到那两人婚讯的时候，倒也不觉得意外。

他没收到请帖，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很尴尬，对方实在没必要与他有交集。

段之洲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事情，心脏还在疼，似乎那创伤从未好过。

再后来，他又听到他们添了个孩子，是个女儿，身份尊贵地堪比小公主，甫一出生就被世界瞩目。

她长相要是随季眠就好了，段之洲絮絮想着，他靠在座椅上，望着远方蔚蓝的天空，忍不住又回想起当年，他和季眠之间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那时，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酒店，再一头跌进那冰冷的河水里的呢？

而如今，她刚出院，就能在媒体面前大大方方地笑着，霍霆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抱着女儿。她根本不像个孕妇，面色红润健康，轻轻倚靠在身边丈夫身上。

两人目光对视，是最自然不过的亲昵姿态。

段之洲看着那照片苦笑。

果然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目前所拥有，是前世一刻也未有的荣耀与幸福。

段之洲起身，去到金店，以极高的价钱，购得了一把设计巧妙的长命锁。

这是他送给季眠的小女儿的，他希望小公主能够连带着他的心意，一路健康茁壮地成长下去。

长命锁成品漂亮至极，完全可以当做艺术品，他托人邮寄了过去，什么话也没多说，只署了名字。

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不会放下季眠。

他也清楚，这一生的孤苦，偿还不尽他曾经犯下的罪孽，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

可终究还是会向前看的，这是季眠淳淳劝导他的话，前世说过，今生亦然……这一生啊，也便就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