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顾安也没怎么理会他，更是不知道顾忠这个时候回来是想做什么，他也不关心。

但是顾安填完志愿回到家，就看到顾忠在客厅里徘徊，看见他，顾忠眼里忽然闪烁着光，满脸笑意。

顾安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倒了杯水。

“好小子，听说你考的不错啊，我特意回来看看你。”顾忠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下意识皱眉，顺带躲开了顾忠的手掌。

顾忠倒是不在意，反而是更进一步，一把搂住了自家儿子，继续说：“我本来是想回来陪你高考的，结果回来你已经考完了。”

这些话只会让顾安更加反感，若是他真的想回来陪他高考，又怎么会错过，更何况，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所谓“本来是想”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避开了顾安的举动，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却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问：“还有事吗？”

顾忠仿佛是把他的情绪都直接过滤掉了，装作没看到一样，他仍然是满脸笑意，沉浸在他突如其来关心的“儿子考的还不错”的假象中。

“出去吃饭吧，你要吃什么，或者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顾忠满脸都写着得意。

这副模样只让顾安感觉到恶心。

就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样，无论他们以前怎么谩骂你，等到你可以帮她们得到他们所想要的利益，都会跟狗腿子似的拥上来。

在你最痛苦、最落魄的时候肯陪着你的，更值得珍惜。

“我不过是考了个在这个破城市里稍微好那么一点儿的成绩而已，不是什么名牌，你没必要跟条狗似的讨好我。”顾安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这番话。

他才不管顾忠会不会生气。

顾忠呆滞了。

他瞥了顾忠一眼，走到了阳台边上，去撩拨了一下那棵还盛开着的勿忘我。

他似乎懂得这盆花的意义。

顾忠也还是被他的那句“跟条狗似的讨好”给惹得有些不快，却还是没有发火。

他不知道自家这位父亲是不是在尽力在忍，又或者下一句话就会是给他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只是无论顾忠怎么做，他都无所谓了。

这位所谓的“父亲”还是自动过滤了刚才的那句话，也跟了过来，打量着这盆花，还点燃了一根烟，当着顾安的面就抽了起来。

一口烟雾吐出来，窗外的风吹过去，烟雾和烟草的味道都飘到了顾安的脸上。

他皱着眉头，捧起了花盆，钻进了自己房间。

“你这小子，我还有话没说呢，你跑什么跑。”顾忠又准备跟上去。

顾安将他拦在门外了，“你要么把烟给我掐了，要么就别进来。”

“我抽个烟碍你什么事了？”顾忠虽然不屑，却还是照做了。

香烟才抽了没两口，还有一大截，就已经被他掐掉了，扔进了垃圾桶。

“我的花，还有我的人，都会被你熏死的。”他冷哼一声。

勿忘我被他放在了房间的阳台上。

顾忠在门口还是被他拦了下来，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顾忠进来，无论他抽不抽烟。

“有事快说。”

顾忠越听越恼火，却还是耐着性子去笑。

这种样子让顾安觉得更加可笑，还真的是和他想的一样，跟狗腿子没什么区别。

父亲是这种人么？

越是长大，就会发觉身边的许多人都三观不合。曾经相处融洽，不过是因为时间堆积起来的感情，一旦这种感情破灭，亦或是两个人很久没见面，都将会觉得别扭。

“你妈这次也回来了，她没有那个房子的钥匙，还有些东西她要搬走，我的钥匙没有带回来，把你的借给她用一下。”顾忠忍不住又伸手去掏口袋里的烟，掏出来又塞了回去。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好像不抽烟，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妈？

顾安眨了眨眼，没想到才过去三年的时间，却已经像是过去了三十年。

妈妈这两个字一声不响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三年来都找不到踪影，就这么变得陌生了。

“她在哪儿？”顾安忍不住问了一句，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得去做了。

顾忠挑眉，笑出了声，“你问这个干嘛？”

“我还不能知道我妈的位置么？”他把“妈”这个字咬得很重，是不是在刻意地强调着什么，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他的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不满，反正认定了就是不会给顾忠好脸色看。

顾忠也冷笑了一声，拿出了手机，递给了顾安。

上面是一个地址，大概是吴虹现在住着的地址。顾安把这个地址发到了自己手机上，然后在顾忠的手机上找到了吴虹的电话号码，也一并发给了自己。

“你要找她？”提到他的这位前任妻子，他的脸色立即就不好了，“这个泼妇，找她干嘛？”

他不是很明白顾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吴虹为“泼妇”，在他的印象里，吴虹虽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却也算不得什么泼妇。

不过顾忠这个脸色也还真是变得快啊。

人们总是把最不好的一面展现给最亲的人，只因认定他们绝对不会离开。

顾安也就不想再理会他的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了，把顾忠推到了客厅，顺带关了房门，上了锁。

“嘿，你这上锁什么意思，害怕我偷你东西啊？”顾忠憨笑。

他才懒得理会顾忠，也不想去跟他解释说怕他的烟熏死了那盆勿忘我。

他锁了门，便又准备出门。顾忠在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完全不清楚，但那都不关他的事了，他需要去做别的事情。

或许，是时候去找一趟他的母亲吴虹了。

三年了，她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也没有出现过。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也挺矛盾的。顾忠一直出现他的世界，他觉得烦躁，而吴虹选择永远消失，他却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仔细思索一番，他想自己想要的，大概是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虽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这层血缘关系始终还在。他想着还是得找当事人来聊一聊这个事情，不然这个事情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会影响着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该向过去正式地说一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