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不是皇帝主动处死丞相府的。

丞相府的药是下在了水里，且发现的时机尚晚，府中无人逃脱。

丞相怎会不知道引起千年祸事的源头，便是知晓了，才会告病不上朝，并在告病的折子里写了暗语。

皇帝夜里前去探望了丞相。

那夜，在丞相府，震撼了皇帝。

府中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们中了一种很邪恶的药物，如果他们不死，不仅会被恶灵吞噬灵魂，还会蔓延整座皇城，皇城失守，天下无主，必将大乱。

几乎是没有活路了。

丞相的妻子儿女，全都甘愿牺牲自己。倘若必须死去，那也当是有意义地死。而不是苟延残喘地任由恶灵吞噬，变成邪物的躯壳。

即使会后继无人。

亲人两地阴阳永别。

死无葬身之所。

他们知道开国第一位公主的事迹，曦和公主尚且能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身为她的子民，他们怎么懦弱?

甚至在丞相提出，用火烧掉他们的身体以绝后患时，全府上下，无人反对。

皇帝同意了。

丞相最后对皇帝说的是，若是他们死去，可以告诉皇后实情，免得她怨恨皇帝，无颜活着。

在最后的日子里，全府服药而亡。

最后皇帝命人放火烧了丞相府。

原本他封锁了消息，皇后和凤漓都不会知晓的。

可那个柳贵妃，却偏偏派人跑来告诉他们。

他甚至没来得及向皇后解释，就永永远远地失去了她。

他的儿子，眼底也再也没有对他的孺慕。

只有恨意。

——他的余生，再也没有了希望。

皇帝不知道，皇后原先是没有死志的，可那个香囊害得她也染上了毒，所以她没办法活着了。

他不知道，他心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未怀疑过他。

丞相府的事，皇后在自己染上毒后，便慢慢知道了，她清楚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不怨皇帝。

—

大太监陪着皇帝一点点地慢慢看着未央宫的一切，十年了，这里从未变过，甚至纤尘不染。

未央宫被皇帝以避毒之由封为禁区，实际上，这是帝王心底的禁区。

当他得到消息，皇后薨了，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了，随即便是不顾形象地狂奔过去。

他的皇后，安安静静、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脖子上是红痕，只给他留了桌上的一张纸，只有七个字：愿陛下以火葬之。

皇帝眸光黯淡，“你说，朕是不是不该为帝王呢？”

原本，他也不是最符合的，也不如其他兄弟优秀。

他求娶丞相之女，并不是因为丞相嫡女是凤命，不过是真心喜欢罢了。

他喜欢她的时候，还不曾知晓她便是算命口中所说的凤命所属。

等到第二次秘祀继承时，却偏偏选中了他。

原本是想带着她寄情山水的，可终究是负了她。

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大太监自然明白，他默然了一会儿，良久才回道，“这就是责任。”

降到你身上，你没办法逃脱。

一如丞相大人的选择，一如先皇后的选择。

他们能做的，便是不拖累他人。

一如帝王的选择。

——为了天下苍生，他放弃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