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上前招呼道：“三位请到这张桌上来，同桌吃饭，各自会钱。”

三人来到张庭桌前。张庭一眼便看出这是耍把式、跑江湖的卖艺人。

三人放下东西，叫酒叫菜。大吃大喝之际，外面又走进四个人，穿蓝挂翠，挂刀背剑。他们旁若无人地来到张庭这张桌子前，没等坐定，跑堂的赶忙过来招呼：

“爷台，用些什么？”

为首一人，五十多岁，黄白净子脸儿，浓眉大眼，五绺黑胡。听到招呼，说道：

“上等酒席一桌！”

这位跑堂的也真是个死心眼儿，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又端上这么多的菜，怎么能放得下？

“跑堂的别为难！把他们四位的酒菜全撤下，今天我请客！”为首的那人慷慨地说道。

跑堂的放下手中的方盘，要撤张庭的酒菜。张庭一摆手，说道：

“别动！素不相识，不敢讨扰！”

为首的人一拍张庭的肩，说道：

“小老弟真实在！我不是请你，是请这位姑娘，叫你陪客，有什么打紧？”

卖艺的老者也不悦，说道：

“你我也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请我们？”

“为什么？因为你是张琼的部将！你哥哥叫于龙，你叫于蛟。你也曾在张琼部下当过统制官！我们已经找你二十多年了，今天请你，就是要拿你！”

“朋友报个名儿吧！”于蛟说。

“云费！”他用手往旁一指那三个，又说：“王仑，徐静，蓝秀！你总该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吧！”

卖艺的青年大吼道：

“师父，动手吧！”

话音未了，一柄匕首已插入他的心脏。于蛟大怒，斥问道：

“你们怎么敢把他杀……”

“了”字没出口，也被云费等人的匕首刺死了。

张庭刚刚走上江湖，阅历浅，经验少，万没料到这帮人身手竟这样快！

屋内食客哗然大乱。

姑娘的师兄和父亲都被杀死，但她仍坐在那里没有动。但那二眉之间，已凝聚着万种杀机，千种仇恨。

王仑伸手要抓姑娘，口中还说着话：

“你也跟你父亲一起去……”

“吧”字未吐出，就手捧肚子支持不住——姑娘用杀他父亲的那把匕首，刺向王伦的小腹深处。

张庭高声喊道：

“好快的刀！”

云费听见了，他瞪了一眼张庭：

“小兄弟，你放聪明一些！”

“张琼的旧部，”张庭怒道，“也不一定全犯有死罪！你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大庭广众间诬陷，还有没有王法？”

“小兄弟你贵姓？”

“张波！”

“噢！原来是南岳剑派的传人，马楚的弟子！我们正在找……”

话未说完，早就被张庭一拳揍出南窗外。

余下的三人惊呼一声，也逃了。

姑娘顿足责怪他：

“哎！谁让你伸手？他们全跑了，我父兄之仇，找谁去报？这帮害人虫，都住在襄阳东南四十里的鹿门山上山神庙中，我尾随他们免得让他们逃掉！你若有心，今日三更以前来鹿门山助我。这儿有五十两纹银交给你，麻烦你处理我父兄的后事吧！”

姑娘也不管张庭是否应允，放下银子，插剑便从窗户飞出。

跑堂的哆哆嗦嗦地过来，说道：

“壮士……”

张庭一摆手，说道：

“不必多说。这五十两银子交给你，除了埋葬两具尸体外，剩下的就算包赔你们的损失！”

说罢，也不问二话，飞出窗外。

夕阳西下时，张庭来到鹿门山下的柳家营打尖，稍作休息后，直奔鹿门山而来。

鹿门山原名苏山，位于襄阳外，北临汉水，南接坝王山。峭壁苍奇，树木翠蓊，泉流飞瀑，景色十分秀丽。

踏着月光，张庭飞身直扑山神庙。

正走着，忽听树丛中有人谈笑风生。他放慢脚步，绕到树后，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这儿。

一看，原来是晋阳二怪在林中分坐两侧。当中一个长着一头红头发，披在脑后，用蓝布条拢住；面如蓝靛，三角眼倒长，红眉毛成八字形；身穿火红缎子衣裤，黄云缎子披肩，背后插一对鬼王轮。

地上铺一张油布，上面有两只熟鸡，一块熟牛肉和两瓶白干，三人对坐而饮。

看样子，发静确已还俗，换上了便装。

端详之际，忽然从树上跳下两个人，随着两条白影闪动，丧门鬼黄越和黄烈来在面前，发静和电光示意二鬼坐下。

却见二鬼肃立不动。

“二人好大的架子！”电光说道，“没听说吗？我们哥俩和你们的掌门是至交，让你两个小子喝酒，是瞧得起你们！别不识抬举，快坐！”

黄越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

“和尚叫人家打得还了俗，还有脸坐这儿喝酒？”

“你这叫放屁！我这里为纪念失败！还俗更是为了发愤报仇！总比你们强得多——哥儿仨打一个，还败成那样！嗳？怎么不见你们老三？”

“你装什么糊涂？我们老三被那小子踢倒在你面前，你不但不搭救，还又给补上一脚，老三这才丧了命！你们两个说说，这笔账应当怎么算？”

发静一听，势头不对，身子一挺，要站起来，被红头发的人用力一按，二人只觉得两肩欲裂，浑身无力，挺了两挺，又没挺起来，知道事情不妙，骂道：

“妈的！包销，你搞的什么鬼？”

在一旁窥探的张庭，听后为之一震，原来此人便是大内一等侍卫、鬼王门掌门包销！

包销一声怪笑，说道：

“发静，电光，缩名改姓，在江湖上胡作非为，当我不知；可你们竟敢帮南岳派小儿打死我的护法，这，我岂能坐视不问？”

“我们知道，凭我们仨对付你俩，要费一番手脚的，所以这才设下这小小的鸿门宴，拉你二人喝酒。酒里下了‘软骨散’，二人休想得活！我弟弟的坟就在树后，我们要扒出你们的两颗心，给黄三爷祭灵！你二人听着，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周年！”

黄越上来啪啪两脚，将他们踢倒，亮出匕首，向包销请示：

“掌门发令吧！”

“行刑！”

“慢！”张庭从树后闪出。

二鬼小声对包销说道：

“这就是南岳派的张波！”

包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打量几眼张庭，嗤然一笑，说道：

“看你这样子，是想管点儿闲事了？”

“有那么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