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自在入梦来
作者:云间鹊 | 分类:古言 | 字数:4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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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以剑歌之
这应该是赫连瑛第一次,肯认认真真打量着不相干的人。
青石台上衣袂蹁跹的黄裙女郎,在回眸浅笑的一瞬里,深化了初次相遇时不甚明晰的脸。
粗略看了下四周,赫连瑛在年轻公子们的眼中,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艳。只是她没想到,那位端庄娴静的贤妃,会养出如此明艳动人的姑娘。
若非今日国公府中复相见,她大概永远不会记着大齐后宫里,还有一位风姿绰约的华英公主。
不过,出于旁观者的善意,她倒是很希望华英能嫁得如意郎君。皇家向来多用婚姻交易,远的不说,光看高雍就是再明显不过一例子。
只希望她不必像自己这般坎坷前行,女儿家总是难得为自己做主,纵然高贵如天家公主,在婚姻大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抓住手里的东西,纵然做不到锦上添花,也不能让自己活得太难堪。
对于活在贵族圈子里的女人而言,脸面永远是立足人前的最大底牌,她们丢不起,也不能丢。
随着渐渐转为平缓的鼓点,舞姬们莲步轻移,一个接着一个退下了场。
直到场中央剩下华英公主一人时,只见她微低下头,将发顶的金丝花冠小心摘了下来,送到一位中年妇人面前。
那妇人当即俯身行了一礼,站在她身边的丫鬟更是早早拿出一个黑木盒子,将之妥善收好。
明月见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便借着倒酒的功夫凑近她耳边小声解释开来。
“那位是林太傅的夫人,在未定下明年的承办人以前,花冠都是由林家保管的。”
了然地点了点头,赫连瑛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面前的糕点,那种注定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礼仪规矩,显然没有吃食来得更诱惑。
正当她犹豫着从哪边下手时,长公主的声音适时在人群中响起,赫连瑛支棱着耳朵听了个开头,顿时就没了吃的心情。
原以为她只要人过来凑个数就行,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在等着她,看着闺秀们跃跃欲试的样子,赫连瑛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有夫之妇。
“小蓁,你之前也没说还有这一出啊?”
傅蓁不自然地皱了皱眉,停滞片刻后,直接伸手往赫连瑛嘴里塞了块榛子酥,干脆利落地把凑过来的这人给推回原位。
“这我不清楚,或许是我娘她一时兴起吧,毕竟年年都是那几个东西,玩也玩腻了。”
“可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难道要我给你们耍套刀法么?”
压低声音又贴了回去,为了防止傅蓁再次推开自己,赫连瑛干脆起身坐到了她旁边,软磨硬泡非要她给出个结果。
一来二去地,坐在附近的人都开始偷偷打量起她们,傅蓁被缠得烦了,干脆许下承诺,说是与她共进退,这才换来了耳根子清净。
重新回到位子上坐好,赫连瑛单手托腮看向长公主那边,生怕自己一个分神,就错过什么要命结果。
起先落座的时候,她还诧异缘何围着池台的四周,各摆了两盆菊花。如今轮过几场也就明白过来,这四面挨个摆开的,其实各有各的名字。
分别是柘枝黄、粉蝴蝶、紫薇郎和银凤羽,赶巧的是,她这边的紫薇郎竟一直都是轮空的,倒让她松了口气。
难得有机会感受下盛京闺秀们的兰心蕙质,虽然赫连瑛一眼过去谁都不认识,但还是在每一位结束之后,真诚地鼓着掌。
此时站在台上这位,是林太傅家的小姐,听明月的介绍,还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既然是才女,肯定和那些只会跳舞唱歌的女人不一样。
赫连瑛坚定着这样的想法,看向她时的神情也是格外认真。果不其然,林小姐并没让她失望,开口就要来一个七步成诗。
上一个七步成诗的,可是天下才名独揽八斗的曹子建啊!
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一时间,赫连瑛只顾着数她脚底下的步子,等反应过来时,人姑娘已经做完最后一句了。
赫连瑛不懂诗词,只觉听起来极好,再看傅蓁那样不愿夸人的性子,都难掩赞赏之意,想来也是极为出色的。
哪曾想就在她愣神思量的功夫,长公主那边突然响起林小姐清冷的声音,“紫薇郎,三瓣。”
抬眸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赫连瑛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桌角上的花瓣刻样,不多不少,刚好三片花瓣。
硬着头皮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出来,赫连瑛拖着自己的脚向左挪开几步,随后蹲下身子和傅蓁面面相对,“小蓁,说话要算数,你得帮我啊。”
“你想让我怎么帮?”
拽过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人群中央,傅蓁倒没有推脱的意思,垂眸凝思了片刻,忽然抚掌自答。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此诗甚好,清王妃以为如何?”
“只要有剑在,一切好说。”
“那有何难!”
缓步走到傅樾身前,傅蓁莞尔一笑,把手直接伸了过去,“小妹恳请兄长借藏锋一用。”
好不容易碰上傅蓁主动来求自己帮忙,傅樾自觉在人前长了脸面,也没心思再逗她,当即解下腰间软剑递了过去。
另一边,早早得了吩咐的夏荷刚好将琴呈了上来,傅樾甫一看见疏桐,不由心下一愣。
自家妹妹难得认真起来,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玩闹的场合,看来这位清王妃确实了不得,倒是他之前小瞧了。
抱着疏桐坐到台边一角,傅蓁随意拨动了几个音,便抬头看向赫连瑛,“你想要什么曲子?”
“激昂也行,婉转也可,全看你发挥,我跟着你的节奏来。”
有了赫连瑛这句话,傅蓁也不再客套,手指抚上琴身滑出零散旋律,紧随着尾音一转,便换成了杀机四伏的《十面埋伏》。
信手挽了个剑花,赫连瑛踏着节奏随意耍出几个招式,心里便有了底。
她此前从未用过软剑,长年用刀的人,乍一握上这种以柔克刚的武器,感觉还挺奇妙的。
考虑到是在表演个人才艺,赫连瑛刻意收着九成内力,原本惨烈沉重的曲子被她这么一配合,竟有种柔婉决绝的意味。
随着赫连瑛破空而来的那一剑,傅蓁那头琴声陡然沉寂下去,在嗡嗡呜咽的剑鸣中,是用泛音做结的古残曲《晓梦》。
一时间金戈铁马尽归于幻梦之中,恍惚间竟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