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蠡没有刻意去辨别那模糊的话语，此刻，已经无思无想，无欲无求，唯有心灵深处的灵光生生不息，在剑经的驱使下，吞噬吸收着竹筹虚影散发的些微道韵。

一名又一名的学子领取了衣冠书凭，去后堂换上，个个精神爽朗，气质无形中拨高了一个层次。

童生是白衫黑领，青绳系腰，头戴幞巾，学子的衣衫不能随便乱穿，有对应的衣冠，平民百姓虽然不禁绫罗绸缎，可一经发现僭穿功名衣衫，杖责三十。

对于绝大部分的童生来说，这套衣衫和书凭也是安身立命的证明。

众人换过衣衫，陆续离去，王蠡依然站定不动，道姑心里啧啧称奇，眸光中，有浓冽的羡慕之色。

这是道门修士梦寐以求的守静笃，致虚极！

《道德经》第十六章有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也就是说，在致虚极，守静笃的状态下，可以观看万物起复，天道运行，其先决条件是：胸怀坦荡，内心无私，心灵澄彻，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很多道门高人宗师，终其一生，都没能进入过致虚极、守静笃的状态，可这小子随随便便就进去了，让她在大感兴趣之余，又不由琢磨起了王蠡的来历。

一般来说，越是高明的功法，越容易悟道，再结合王蠡身为剑修，一个盖压本世三甲子，亦正亦邪，极其护短，背后背着把锈铁剑，令各大派掌教头疼万分的人物浮现在了脑海里。

燕赤侠！

难道他和燕赤侠有些关系？

道姑的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募然间，王蠡的气息剧烈波动，猛睁开了眼睛，眼底居然有剑光闪烁！

这不是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法门，而是剑气流动还未来得及收束。

事实上，要说悟了道，并不正确，竹筹虚影已经消散，些微道韵被大罗剑经吸收之后，让他处于一种似懂非懂，看似明白了，却还差临门一脚的状态。

他清楚，这是尚未授予儒家神通的缘故，倒也不急。

“醒来了？”

赵明伦微微笑道。

“教堂尊与仙姑久等了。”

王蠡带着歉意拱了拱手。

赵明伦挥挥手道：“先去后面换了衣衫！”

“是！”

王蠡捧着衣衫，去了后堂换上，再出来时，别说赵明伦，就是道姑都眼前一亮。

赵明伦带有几分得色问道：“清瑶仙子，本县点的案首如何？”

“朝廷的事，与我典狱司何干？”

道姑轻哼了声。

“呵呵呵呵~~”

赵明伦捋着胡须呵呵笑道：“王公子先回，记着三日后再来受法！”

“是！”

王蠡施了一礼，又向道姑拱了拱手，才转身离去。

出了县学，人群多已散去，不过薛蝌兄妹和小翠还没走。

“嗯，果然是人靠衣妆，佛靠金装，薛姑娘，你看我家表哥怎样？”

小翠眼前一亮，问道。

宝琴俏面微红，嘀咕道：“和我哥差不多，不都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嘛。”

“嘿嘿！”

王蠡看了看薛蝌，嘿嘿一笑，问道：“等了多久？”

“无妨！”

薛蝌摆了摆手：“风雨方歇，阳光普照，舍妹正好和小翠姑娘说说话，既然王兄出来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行，我和表妹也该回去了，三日后再见！”

王蠡也不强留，笑着挥了挥手。

薛蝌与宝琴往前走，没几步，不经意问道：“宝琴，你看王兄如何？”

“哥……你干嘛这样问？”

宝琴不自禁摆弄起了衣角，红着脸道。

“哈哈~~”

薛蝌哈哈一笑，意有所指道：“那张姑娘有眼无珠，错失如意郎君，不知王兄这等人物会便宜给谁家姑娘呢。”

宝琴抿着嘴不说话，心儿砰砰直跳。

可是想到小翠是王蠡的表妹，心里面又有些别扭，表哥表妹是可以成亲的，尤其两人关系还那么密切。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吃过饭后，秋容小谢如期而至，盈盈施礼：“恭喜公子金榜提名。”

“哦？你们怎么知道我中了？”

王蠡讶道。

小谢笑道：“公子的气质不一样了，正如今早临走前和公子说的，童生位业来自于文界，公子身上，便是多了一股来自于冥冥中的气运。

当然啦，现在还很微弱，公子的功名越高，气运庇护就越强。”

王蠡更加不解了，问道：“照小谢姑娘的说法，前明的那些状元进士都应该运气不错啊，可是现实中，横死遭祸的非常多。”

小谢道：“不一样的，气运再强，也干涉不了人事，人事最为复杂，因为人心多变，变化起来毫无道理可言，亦如命数取代不了因果，不能说一个人的命足够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担心受到反噬。

气运真正庇护的，是来自于邪祟和神灵的恶意，如果公子现在去山神庙、土地庙那些地方，神灵就不敢随意害你了，若是公子有了进士功名，寻常小神还得来拜你呢。”

王蠡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许久，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些了，我已经有了功名，今晚我们就去方山，把阴德吸收了。”

秋容提醒道：“公子要小心阴德的反噬，或许今夜会有劫数。”

王蠡问道：“能否算出劫从何来？”

秋容摇摇头道：“我们道行浅薄，推算不出来，如果公子能请来高人护法的话，即便有灾祸，也有别人替你挡着。”

“我哪认识什么高人。”

王蠡苦笑道。

小翠迟疑道：“公子，要不要多等几日？看看会是谁盯上了我们？”

王蠡略一迟疑，便斩钉截铁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阴德这种邪性的东西，如果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能一鼓作气将之服下，恐怕拖延下去，未必再敢服用。

况且我们是孤家寡人，多等几日怕是没什么用，就今晚，我新得文界的功名，正是气运最盛之时，我们先准备下。”

“嗯！”

小翠点了点头，与王蠡分换了身劲装。

王蠡把腰带剑缠在腰上，绑腿插了把匕首，软鞭给了小翠。

随即把床腿的洞挖开，取出绿瓶，瓶子刚一上手，就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好象有祸事要来。

一刹那，王蠡都想把阴德放回去，但立刻就把这软弱的念头抛开，将绿瓶塞进怀里。

“走罢！”

王蠡挥了挥手，搂着小翠的纤腰，翻墙出了门，秋容和小谢，化作两团阴影，附着在了王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