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新保安都下了车，来到了市友电子厂大门前，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崭新的保安服，显的太显眼了。正在市友电子厂大门当保安的甘节至立马就发现了他们，并热情的走过去向几位新保安喊到：“是刚进我们保安公司的新员工吧？”

一位二十来岁，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叫王耀光，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绿色棉被迅速回应道：“是”。

甘节至走近他们，望着刚才回应他的王耀光问：“伍队长呢？”

王耀光把行李放在地上说：“在后面，面包车坐不下了，就没跟我们一起坐车。”

甘节至见他们都站在公司门口不太合适，于是又把他们都请到了门卫室里。

市友电子厂门卫室与其他其它公司的门卫室比起来显得有些偏大。里面总共有三间房间，而且每一个房间都很宽敞，走进去像是走进了一个农家小屋似的。

在最外的那一间房间里放了张长桌，三个铁格子的大柜子，中间还放了一张用于接待用的不锈钢结构的玻璃桌。靠大门的长桌上有一台电脑，有一名女保安正在坐在电脑前。她见到新保安门都进来后，像主人似的站起来，摆弄着椅子，让新进的保安坐。

蒋建龙在来市友电子厂分队之前，心理一直担心。这个市友电子厂是不是整个大队里最差劲的一个分队。可当他见着这位女保安员的热情时，他的担忧瞬间被打消了。他走到女保安员面前问她：“这里有水喝吗？”

女保安员急忙指着门卫室旁边的一间伍休列的办公室说：“在那里面。”

蒋建龙随后望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市友电子厂门卫室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市友电子厂的大门，另一扇则通向一间比门卫室还要小很多的队长办公室。蒋建龙按女保安所指的方向从后门走到了伍休列的办公室里时。发现在伍休列的办公室的门口有一台饮水机，于是他从饮水机上方的水桶上掏出了一个饮水杯，连喝了三杯。

而此时另有两个与蒋建龙一同来的新保安，见蒋建龙在里面喝水，不禁也一道走了过去。而当蒋建龙喝完后，走出伍休列的办公室时，其余的三名新保安，鲁健强、郭炳昌、吴叶春也纷纷走进了伍休列的办公室，各拿杯子喝了几口。不一会儿，一小半桶饮用水就全部被喝光了。

几个保安轮流喝水解渴后，又坐在了门卫室里，与原本在友利电的两名守大门岗的保安聊了起来，最先开口的是王耀光，他望着甘节至开门见山的问：“在这里工作怎么样啊？”

甘节至用手挠着后脑勺说道：“还行吧，以前几万人，纪律管得严，现在这厂快要搬空了，没什么人，上面也不怎么管了。”

新保安鲁健强好奇的望着甘节至问道：“我一个表妹去年在这公司做过员工，听她说，这公司不是快倒闭了吗？”

甘节至否认：“没有，都是外面猜的，这公司其实是在产业转移，一部分产业转移到内陆去了，还有一部分要转移到国外。”

另一名新保安李湘山，曾在搬家公司当过搬运工，因为太累，而选择做起了保安。他十分关心的向甘节至问道：“干这工作应该轻松吧？”

甘节至笑道：“轻松是轻松，但干这一行，没什么出息，就连这厂的员工走出来，也都是翻着眼望着你。做久了心里就憋屈，你看看像我们这种年龄的人干着倒还行。”

甘节至说着说着，转而望着华天章说道：“像这种年青小伙子干这个，说挣钱吧，也就那一点。啥东西也学不到，就不合适了！”

蒋建龙听了，笑了笑，心里免不了对这份工作的前景受到一些消极的影响。

这时，原本就在市友电子厂工作的女保安鲁晓燕望着蒋建龙那青涩的脸，不禁向他问道：“你多大啦？”

“十七”

“十七就出来当保安啊！”她笑了笑，接着又感叹道：“还是小孩子一个，看到你这样子的小孩子，我就想起了我刚出来的那个时候。那时候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和谁说话都只会笑。”

蒋建龙望着那位女保安，感觉她笑起来的样子特亲切，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种超出记忆与思绪能力之外，所感触到的感觉。很难用学术中的一元论或二元论，几句辩论法就能解释的清楚的，它像一种幻妙的事情。与迷信有着一定的关联。而蒋建龙猜想着，自己所感知到的，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重复发生着同一件事情。或许与这忽然出现的思维有相似之处。

新保安员与市友电子厂原有的保安正坐在一团聊着天，不一会儿，伍休列坐车回来了。新进保安员本是相互坐着的，但他们见到伍休列走进门卫室里后，不自觉的全都站了起来。

伍休列神情严肃的走到门卫室中间的玻璃桌旁，对新保安重新打量了一番。然后冷冷的说：“都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新保安员们听了，紧张的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办公室里，一字排开的站着。

到

伍休列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后，拿起了办公桌上的一个杯子，抽开盖子想打点水，可走到饮水机旁时，发现水桶里已经没有水了。于是他又朝着坐在门卫室里的甘节至喊到：“老甘，快去弄桶水来。”

甘节至立马应声着，拿水去了。

伍休列重新扭紧水杯的盖子，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翻开桌上的一本文件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新保安们说：“怎么样，都培训几天了，对保安工作也有一个基本的了解了。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跟我提出来。”

新保安员们许久也没说话。

伍休列见他们不说，便又改口道：“这样，既然都没什么疑问，那我现在分配一下工作。”

他拿起新员工的一份名单，点起名来：“李湘山是谁？”

李湘山抬起头应声道：“我”。

“你待会会守1号仓库大门。”

李湘山点了点头：“哦。”

“武潇是谁？”

武潇应声道：“我”，

“你守2号仓库”，

接着伍休列又念道：“吴叶青”，

吴叶青体形较胖，即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平庸到了极点。伍休列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用僵硬的语气回应了声“嗯”！

伍休列不怎么满意他的口气，批评道：“你家刚办完丧啊！”

他见吴叶青不回复自己，便直接安排道：“你守日本会馆”。

伍休列又再看了一眼人员名单，接着问：“蒋建龙是谁？”

蒋建龙一直等待着他把自己的名字念出来，当伍休列把他的名字念出来后，他几乎是吐着气在说：“我”。

伍休列用犀利的眼神望着华天章说道：“你在四点钟过来上中班”。

伍休列随后又低下了头，望着人员名单用笔登记了下来。然后又沉思了一会儿说：“其余两个，你们晚上都上夜班吧。现在我让人带你们两去宿舍睡觉，到晚上11点半过来集合，到时我再安排。”

伍休列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走出办公室，把六人又带到了门卫室，然后让甘节至带蒋建龙与上夜班的鲁健强和郭丙昌先回宿舍休息。而李湘山、武潇和吴叶春被带至不同的岗位，即刻上岗。

市友电子厂保安的宿舍在工厂内一栋八层高的集体宿舍里。现在因为产业转移，这栋宿舍除了保安队员外，没有员工在里面住了。

在去宿舍的路上，甘节至为了让蒋建龙，鲁健强和郭丙昌他们三个去了有不至于太过惊讶，于是先大体的说了一下宿舍楼的一个基本情况，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住的那栋楼，现在只剩下我们保安了，全都住在一楼。以前我们住的那栋楼人数最多的时候有近一千多人。不过，现在人都搬走了，就只剩下我们保安分队的那几十个人了。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安静的很。”

鲁健强问：“这么大的厂，就一栋宿舍楼吗？周围的宿舍楼呢？”

“我们那栋宿舍楼是因为以前工厂床位不够，后来把几个篮球声拆了，建起来的。前面是晚上关门的大食堂，后面是大型足球场。旁边有一块占地十几亩的小林子，除了老远的国道上，晚上能零星听到几声喇叭声外，基本就没什么声音了。”

甘节至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就一点，宿舍蚊子比较多，你们一定要记得买副蚊胀挂起来，否则晚上睡觉就有得受了。”

蒋建龙见甘节至对这工厂这么熟悉，不禁问道：“你在这里当保安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甘节至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五年，五年啦。”

鲁键强开玩笑的说：“够有资料做队长了。”

郭炳昌随口附合着：“这里的队长走后，肯定让你顶上去。”

甘节至听见他们的吹捧，心里美滋滋的。说：“你们以为这队长能随便让人顶上去的啊，这还得靠关系，花钱买。我们保安公司上面的那些领导股东都是从单位里出来的。以前不是部队里的，就是高级干部。退下来在社会上搞企业。其实这公司的大队长啊、副队长啊大都是跟公司老总、经理拉关系，花钱买过来的。”

郭炳昌说：“那么当官的，都那么有钱、有权了，干嘛还嫌不够，还拼命跟社会上的老板抢食吃。”

蒋建龙用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他想替甘节至回答道：“这或许不是捞钱的事，他们也许在想办一个公司，可以增加就业，让经济发展下去。”

而甘节至听了，面带厌恶的冷笑了一下，说：“小孩子一看就知道你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没接触过社会，读死书去了。我们这保安公司在同行业中，算是最大的保安公司了，可工资却是行业中最低的，它里面的关系多了，连业务部门都没有，都是靠单位里头与其有关系的一些人给拉的业务。引进一家外资，就介绍一家外资选这个保安公司。这样子搞下去，哪点看出来是为民啦。”

甘节至越说越激动：“别的私营企业还搞得正规一点，什么过节放假、医保、养老保险这方面的待遇都是有的，而我们偏偏就什么都没有，这保安公司都是送钱买好职位，不送钱，你干得再好，资历再老也没用。如果像别的私有保安企业，十八岁以下，绝对是不要的。可这保安公司连十五、六岁的小孩子也招。赚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的人头费。”

郭炳昌骂到：“这也太黑了吧！”

甘节至越说越来劲：“还有更黑的呢，这公司里有个潜规律，就是进保安公司，没满一年，你如果主动辞工是绝对不批的，要想走的，只能自离，一两个月的薪水就没了。像我们大队，就去年一年，自离的就近二百多个人，大多数都是辞工不批，自离走的。你们算算，一个人在这公司算最低压一千块钱，两百来个人，有多少啦！”

鲁健强问：“这公司这么黑，怎么你却做了这么久啊？”

甘节至苦笑道：“我这年龄，还能去哪里，现在的保安公司都只要二三十岁的人，像我都四十多岁了，去了也没公司要啊。”

甘节至带着他们三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宿舍大楼前，甘节至为了让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他加快了步伐，一边走一边说：“这保安公司虽然黑，但对老员工还是不错的啊！”然后他立即用手指着前面的空寂的宿舍道：“就是这里了”。

三人拖着行李，好奇的注视着这间宿舍大楼。只见大楼下面的广场上遍地是垃圾与破裂的水管里漏出来的水。而整个宿舍大楼也空空如也，只能听见凄凉的猫叫，惨淡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鲁健强望着这空荡的宿舍，不禁感叹道：“这么大的一栋宿舍楼都没人住，多可惜啊！”

郭炳昌应声附合道：“是啊，让我包出去，一个月收房租费都能够收好几万啊！”

甘节至在一旁，冷冷的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还没有去工厂的后面看，那里还有七栋全是空着的，”

甘节至一边说着一边把他们三人带到了一楼保安宿舍的房门前，然后又转身对他们说道“我们保安公司全年是无假期的，一天分三班倒，每一个班一天上八小时，为了互不影响休息，一个班固定在一个宿舍。现在伍队长既然把你们的班次分开了，肯定是不允许班次不同的人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他望着蒋建龙说：“你是上中班吧”

蒋建龙点了点头。

“那好，”甘节至用手指着身旁的房门接着说：“这1004号就是中班的宿舍了。”

蒋建龙听着，与鲁健强和郭炳昌告了一声别后，只好按规定去了属于自己的那个班次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