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又立马下车，走到车后面查看。当司机走到货车后面时，看见蒋建龙把电话机拿在手里，刚从车上跳下来，司机上前就朝蒋建龙大声斥道：“干嘛吧，你这是干嘛呢？”

蒋建龙有点胆怯，压低了噪音，对司机说道：“这个你们不能带走。”车箱内的两人，踩着一车的废品从靠近车头那边，走到了车尾。其中一个白发的中年男子还未停急脚步，便又回应道：“怎么就不能带走了，是你们厂里废品房里捡到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带走了。”

蒋建龙仰着头望着白发中年男子说道：“这是成品机，怎么会当废品丢掉，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司机听了，瞪着眼睛喝斥道：“操你祖宗的，让你检查了，你还拿东西，把东西给我放回去，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时胡采青听到吵闹声，从门卫室里跑来问蒋建龙：“怎么回事？”

蒋建龙见有同事过来了，心里胆大起来。他拿着成品电话机对胡采青说：“这成品机，他们居然也说是废品，你去办公室帮我叫队长过来处理一下。”

胡采青听着，瞟了瞟正在怒火中烧的货车司机，然后立马向保安办公室跑去叫伍队长了，而现场此时又只留下蒋建龙一人，货车司机听蒋建龙的口气，是想去叫人，心里又滋生了怒火。但碍着这是在别人公司里，他心里压制着自己，还未动手。待胡采青跑走后，他手指着蒋建龙的鼻子，咬牙切齿的骂道：“小兔崽子，要是在外面，你敢跟我这样横，我不扒下你一层皮，我就是孙子。”

而废品车上的两人早已忍耐不住了，有一个年青还快速的从铁梯子上爬下来，朝着蒋建龙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又指着蒋建龙的鼻子嚣张的叫喊道：“了不起啊，当个保安就会叫人啦”。说完后，他举起手，又朝蒋建龙打了一巴掌。蒋建龙只好防备着，双手护着脸，可这样一时就让青年一巴掌打偏了，打在了蒋建龙所戴的保安帽上面，把蒋建龙的保安帽拍落在了地上。蒋建龙没去捡帽子，见他们从多势众，本有就此跑掉的打算，但碍着自己是个保安，穿着保安服，硬着头皮留了下来。他后退了几步，朝打他的青年说道：“别乱来，这里是公司。”

可青年人毫不理会，他听了蒋建龙的话，心里自认为蒋建龙在求饶：“公司怎么啦，你以为在这里我就不能打你啦！”说完，他又是一个飞腿向蒋建龙踢去，蒋建龙机灵的闪躲了过去。而这一幕正好被走出办公室的伍休列和肖刚看到了。他快步朝打架现场走过去，嘴里大声的喊道：“哎、哎、哎，干什么呢？”

打人的青年听了伍休列的叫喊声，并没有停下来，他为自已刚才那腿空踢感到婉惜和愤怒。他快速前行一步，提起腿又朝蒋建龙一脚踢去，蒋建龙见援兵来了，心里不再畏惧，他灵活躲开了年青人。趁年青人未注意，自己提起脚一个猛的直踢，正好踢在了对面年表人的腹部上，年表人下盘不稳一个跟头落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司机和白发中年人见了，赶忙将他拉扶起来。

年青人丢了脸面，被扶起来后，不甘心的立马又冲上前去与蒋建龙扭打在一起，两人扭打没多久，又立马被跑来制止的伍休列和肖刚拉扯开了。伍休列待他们两缓和了情绪平静后，望着蒋建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建龙喘着气说：“在这辆车箱里发现在成品机，我不让他们带走，他们还打人。”

伍休列把成品机从蒋建龙手里拿了过来，仔细瞧着，而司机好似认识伍休列，他直呼伍休列的外号说：“老伍，这个新来的保安欠扁了，你说说，我们还用得着检查吗？”

伍休列没回答，而司机板直着脸继续说：“这东西是从垃圾房晨捡出来的，又没有偷，如果以后你们这也不许拿，那也不许拿了，那我们老板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伍休列听他说完，把成品机又递给了肖刚，然后对司机说：“你们开车走吧，这个留下，走吧，走吧，不要堵在大门口。”

司机被伍休列催促，转过身缓慢的朝车头走去，他刚走几步发现那两人没什么动静，于是又回过头朝那两个同伴道：“走啦！走啦!“

白发中年人听了拉着青年人也劝道：“走了”。而年青人虎假虎威的用眼睛瞪着蒋建龙，手指向蒋建龙说道：“要是以后在大街上撞到你，我找人干死你。”然后，他跟着白发的中年人坐到了货车的车头。

胡采青此时小跑着，把自动开关的电动门打开，把收废品的货车放行了。

待废品车走后，蒋建龙刚刚去捡起自己的帽子。伍休列立马把蒋建龙单独的叫到了队长办公室里，进行了询问。

蒋建龙情绪还未完全平复，他激动的把事情的经过向伍队长讲述了一遍。伍休列听了之后感叹道：”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对社会毕竟还是不了解啊，你知道很多的事是要分开来想的。平时我让你对外厂的车辆查严点，那是我职责所在，而人是可以变通的嘛，你知道这个废品公司的老板是谁吗？伍休列敲着桌子说，都是社会上混的。你不要以为别人是收废品的，就觉得人家好惹。废品站的老板也都是开林肯、凯迪拉克的。这一片区的工业园公司废品被一个老大全强包了，一点小事不要计较了。别的人根本不敢做这行。说在直白一点，我们保安惹这些人不起，能避开就避开。我们又不是警察，用不着那么买命。如若我刚才不早点到，让事情升级下去，搞不好，又要出大事情了。你想想，为你那么一点工资，年纪轻轻的糊里糊涂的把命也搭进去值吗？”

坠

蒋建龙听着伍休列慷慨的说着，一直沉默无语。他心里已明白，伍休列是个虚伪的人，不能说他胆小怕事，但至少有一点，他害怕承担责任。当伍休列说完后，蒋建龙向伍休列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做事了，查的严，是你说的，现在我完全按你的意思做了，你又说这样也是不对。我被打你不好心宽慰，我不怪你，你还指责我。你明确的说一下，我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做吧！不要以后出了状况又找我，说我不懂处世这道。”

伍休列听了，开始发怒了，他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不想干了，跟我这样说话，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看你刚出来打工，年纪轻轻，对社会没什么经验，教你在社会上怎样做人，你还拽起来啦。看我虚伪了是不是，别以为看别人这个不爽，那个不爽。在社会上你再混几年，别说是人，就算是白莲也他娘成烂泥了！”

伍休列把话题又转到蒋建龙的工作上：“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干啦”！蒋建龙心里犹豫着，一方面他想在这公司又与社会上的结了梁子。事后，弄不好，又发生一些可怕的事。另一方面，他又碍着自己脸面的问题。想再忍耐一个月，等挣了钱再回家。他内心纠结着，最后，他选择了让老天做主。他在等着伍休列给他做出一个决定，他总是希望决定自己命运的事情，让别人去帮他选择，好在事后感到反悔时，不再怪罪自己，而能够宽心的理解为是天意。

他心里已经为自己不好好读书，而缀学打工已悔恨不已，他不想自己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弄到最后还得自己品尝自已种的苦果。

伍休列见蒋建龙迟迟不肯回答，看似还是想再留下来，可伍休列因刚发生的突发事情，现已把蒋建龙看作成一颗定时炸弹。虽然会馆与废品车两件事他明白错都不在他，但这种棘手的事情，他手下几十名保安都没生过，而偏偏这都发生在蒋建龙一个人身上，他不得不质疑，蒋建龙是不是天生的“祸星”。

伍休列在问完蒋建龙之后，两人同时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伍休列先开的口：“看样子，你还是别干了”。

伍休列拉开一个柜子，从屉子里拉出一张复印好的纸给上，说道：“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蒋建龙上前两步伸手接过纸张，看了看，发现是辞工书。

伍休列坐下来说：“你年龄这么小，还是回家学门手艺吧！再过几年，学东西就难了。”

蒋建龙拿着伍休列给的辞工书，听伍休列说出这类似关心的话，感觉假惺惺的。蒋建龙毫不领情的问：“我的工资怎么算啊”！

“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啊，按制度办事，你把辞工书写完，今天我就给你批了，明天就到大队里去领工资”。

蒋建龙又问：“那我现在还要不要上班啊”？

“有始有终嘛，把今天这个班上完。”几句话说完，离职就成定局了。

蒋建龙走出伍休列的办公室。见肖刚正顶替着自己的岗位，在检查待放行的货车。当肖刚刚好检查完了一辆车后，立马朝门卫室的胡采青叫唤一句：“好，开门吧”。

此时蒋建龙带着举丧的脸，拿着辞工书走到肖刚面前，肖刚见了，立马朝蒋建龙问道：“老伍跟你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啊？”

“伍休列让我辞工，明天领完工资就走。”

肖刚讶意的问道：“让你辞工了？”

“都快过年了，还是回家算了。”

肖刚两眼望着蒋建龙，眼神里少了平日晨的亲切和温和：“今天他还让你上班吧”！

“上”，

肖刚听了说：“那好，你就先在这里看着吧，我到老伍那走一趟”。他拍了拍蒋建龙的肩膀，快步朝伍休列的事办公室走去了。

蒋建龙在肖刚走后，心里一直在预想：“他这一去伍休列那里，会不会又弄出些变故来”？蒋建龙自己本身对自己该不该辞工这种事，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如若辞工的话，现在身份证也丢失了，唯一的路只能回家。如此一来，自己当时在电话里对父母的承诺也就成了空话。最开始对自己的要求，也都达不到了，而如果留下来，他那时将会变的非常的难熬。工作时，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冲满热情好奇，他工作的态度也不再端正了。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现在对于他来说，不管肖刚从伍休列的办公室里出来，将会带给他什么消息，可结果都是一样的。会使他困惑。所以他只能听天由命。

蒋建龙在大门岗，因为想着明天就很有可能辞工走人了，加上伍休列对他工作认真的无理指责，他在自己的岗位上已变的不再那样勤快，认真。当有些司机停下车，主动下车，拉开货箱让他检查时，他却冷冷的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似的直接让胡采青开门放行。这些举动被坐在门卫室的胡采青看在眼里，心理对他产生了一阵埋怨。胡采青走出门卫室向蒋建龙叫道：“哎，怎么回事啊，要不要我们换一下岗位啊。”

蒋建龙点头答应了，两人刚刚交换了岗位。蒋建龙走进门卫室里坐下，肖刚便从伍休列的办公定里走出来了，他本想找蒋建龙谈谈，见门外站着的是胡采青，他又朝胡采青问道：“蒋建龙呢”？

“在门卫室里”。

肖刚听了，朝胡采青批评道：“怎么能随便私自换岗位呢？不是强调过很多次了吗”？

胡采青没有回答，接着肖刚走进了门卫室里，看见蒋建龙脸上已不再是以往常挂的微笑了。他冷冷的向蒋建龙问道：“怎么，他让换的，好是你让换的”？蒋建龙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说：“我让换的”。

肖刚站在门卫室里，望着蒋建龙，眼中闪烁着失望的神情，当他沉默的了许久之后说：“最后一天了也要好好干啊，跟胡采青换过来”。

蒋建龙的心里一阵难受，一个刚结交的好朋友，突然之间变回严肃的上下级关系，他为此感动非常的失落。同时，也明确的知道自己马上要辞工走人了。对于回家后的生活，他毫无打算。这一切让他陷入了一种悲观的情绪中。按肖刚所说的话，走出门卫室，去跟胡采青把岗位倒换了过来，在大门旁他尽显愁恍。在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像在大海中浮游的浮澡，对自己人生的境遇，总显得无所适从。不管他内心里怎么想，终究想不出怎样去摆脱这种漫无目的，又时常遭遇霉运的生活。

他还是在想做一个平凡农民，避开这种浮燥物化的社会，可他没有决心去实践，连向人诉说了来的勇气都没有，他在寒冷的冬季里黯然伤神的叹着气，却没有一个人来理会过他，有的只是冷冷的空气，在他鼻尖绯絗着，有的只是萧瑟的寒风，在他脸颊掠过。他想着想着，不禁突然为自己活在这个时代而懊恼起来。他在问自己，为什么存活在一个这么纠结的时代，他祖辈都是农民，他自己也曾在农村度过一段童年时光，如果城市发展的不那么快，他或许还是一个农民。过着他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可没有人会歧视他。一切只因为时代的变化，把他整个人生给改变了，他如今即不能返回老家种田。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使耕种，又不能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与他的同年一样，可以自行选择感兴趣的行业。实现自己的各类理想。他现如今的生活状态，只能不断的打工，挣钱，以后干嘛呢？他没有想过。他认为自己的一生将会就这样废了。像压干了汁的甘蔗渣子，活的干巴巴的，了无趣味。这种情绪，牵引着他又回归到了寻死的一条边缘路上，这次，他想寻死的想法虽然没有以往地样强烈，但此时，他的头脑是清晰的，为自己寻死而出的理由把自己的救生欲望也给训服了。

他两眼开始睁拧起来。他心里极其恐慌。他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自杀，可对于死，他心里又还是害怕的，他现在正处于想死，却害怕死之后悲惨的状态。他现在就像一辆悬挂至崖边的汽车，在陆地与万丈深渊之间摇晃着。哪怕再有一阵风吹来，他也很有可能从上坠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