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些事情不该归我们管，只是，最近出现在安阳的这种烟草似乎有些不一样。”

叶飞双手交叉，似乎有些不安地摩擦着手指。

“最先是我的兄长……不知夏庄主是否听说过，江湖人称‘草上飞’叶永，是我的亲生哥哥，他最先发现城中似乎有一部分人犯癔症。那些人往往会大喊大叫，整个人像是中了邪一般，然而等醒来过后又什么都不记得，只会觉得身心舒畅。

这事通常都是觉得那人是被鬼附了身，也有几家人请了道馆的道士来做法事，却还是于事无补，我的兄长觉得有些异样便开始调查此事。没过几天，他便发现了，所有犯了这种癔症的人，在发病之前都抽过烟，而且一旦不让他们抽烟，就会浑身抽搐发狂……他们的烟叶与现今市场上买卖的都不一样，我兄长便怀疑是否是这种走私的烟叶有问题。然而就在他开始追查这件事的时候……”

说到这里，叶飞的话头突然停顿了下来，声音似乎有了一些哽咽。

他低着头，没有让夏末看清他的神情。

“没过几天，他的……他的尸体就被江上的渔民打捞了起来。”

夏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认为此时定然是与那些走私烟叶的人有关，是兄长查到了能够威胁他们的事情所以才会被灭口……我向衙门禀报，却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反而还说是兄长平日里招惹仇家太多此时才会被仇家报复——”

咚——

叶飞咬着牙，一拳锤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便是被寻仇又怎会这么巧？但是不管我怎么说，衙门里却没有人愿意帮助我，所以我只好想办法自己搜查……”

“知道了。”夏末点了点头，稍微思索了片刻，“……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件事我们天下第一庄可以接。”

“真的？”叶飞猛地抬起头，脸上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又转为有些犹豫，“可是这事定然非常危险，我也是害怕若我出了事连累到书云……”

夏末：“所以你开始说的打欠条，想的是死了就不用还了是吧？”

“这……”

因为口误导致想法被戳穿，叶飞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夏末轻笑一声，说道：“别认真，逗你玩呢。此时我竟然要接，自然是知道其中风险，你不必担心，只是这委托金……”

“我现在身上有这三两银子！还有一些……”

叶飞慌慌张张地在衣服里上下摸索，好一整子才翻出一些碎银和铜钱，加起来也没多少。

夏末轻轻将那些银钱推了回去。

“不差你这点钱，到时候完事了你再给也行，这些钱你就先留着吃饭吧。”

三两多银子若是发给玩家的话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而且为了不打草惊蛇，夏末先不打算将玩家们牵扯进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事之中有蹊跷。

走私烟叶，这行当无异于与官府抢饭碗，一般衙门要是真遇到这种事，就算把其他事都停掉，也得把这笔烟叶追回来，以方便保护自己的市场，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这些缴获来的烟叶再卖出去。

然而你听听安阳的衙门怎么说的——不用管？

这基本等同于大声告诉别人他们本身也是这个烟叶走私的一部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凭借这位捕快的本事应该什么都查不出来。

如果真的查出来了什么事情，那么他就会同他的兄长落得一样的下场。

正经来说，夏末本不应该掺和进这件事来，天下第一庄的这点家底经不起造，一旦与衙门发生冲突，夏末这边定然要吃亏。

但是反过来说，这也是夏末介入到安阳衙门里的一个好办法。

只是不知道这个叶飞，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至少到目前位置，夏末对于叶飞还是有一些怀疑，不排除他是接受了谁的命令将夏末拉进这件事情里面来，所以在正式开始调查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去做。

“来福。”

在叶飞走后，夏末将来福唤过来。

“去查，查这个叶飞的底细。”

如果要合作，就必须对对方知根知底才行。

叶飞这个人本来也没有多深的背景，查他也要不了多久，几乎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来福就带着关于叶飞的消息回来了。

“……他是安阳本地人，家中原本是从商的，后来父母路上遭遇山贼袭击被杀，于是家道中落，仅留下他与他的一位亲哥哥，就是他之前提到的‘草上飞叶永’，擅长轻功，在安阳这边有一些小名声……”

出乎夏末意料的是，这个叶飞不仅家底干净，在安阳这边也是广为人知的老好人——平日里邻里街坊有什么事他都会帮忙，到抓罪犯的时候也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因为这个原因他身上还受过不少的伤。

“作为一个捕快，他的行为有些不太合适了。”

夏末靠在躺椅上，一手拿着来福带回来的情报，嘴里一边自言自语道。

作为捕快，其实有一点非常关键的特点就是需要对百姓有威慑力，这样才能在办案的时候震慑住那些不法之徒。

一个人们眼中的“好人”是绝对不适合的。

俗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安阳这种地方，作为好人才是最格格不入的哪一类。

更别说叶飞作为捕快，若是在百姓心中留下了“心善”的形象，那么他办案的时候少不了要吃苦头，百姓们不怕他，甚至会理所应当地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比如办案的时候不能影响他们开门做生意……

而一旦叶飞不同意这些无理的要求，在那些人心中他的形象就会直接一落千丈，甚至比那些欺压百姓的所谓‘恶吏’更差，因为那些百姓的心里清楚，这是个好人，可以欺负。

在这种世道，做好人远不如做恶人容易。

不过叶飞未来怎样过，这不是夏末能干涉的事情。至少在目前的调查中，叶飞还算是可以信任。

既然如此，与走私烟叶相关的调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余口寨中。

一名身着深棕色长袍，背后纹着一朵雪白莲花的中年男人站在已经被烧毁的大屋前面。

整个城寨寂静无声，墙面和地上残留的血渍表示着此处之前有发生过一场血腥战斗。

中年人一言不发，直到另外有两名穿着与他类似，却远不如他服饰华丽的青年男子从其他地方匆匆赶来：“护法，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人。”

那中年男人脸上并无意外，只是平静说道：“知道了。立即将此次情况飞信传书给总舵，事情有变，我会即刻前往安阳城。”

说完，他一手置于身前，捏出一个奇特的手势。

“白莲当兴。”

另外二人亦以同样姿势回复。

“白莲当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