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营。

一个穿着藏青长袍的儒生走进中军大帐。

首座上，时任二万定远军统帅的崔平，正在埋首处理军务，见有人来，抬头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哟，这不是我弟弟吗？”

“大哥。”

藏青长袍的儒生谦恭有礼，“深夜造访，打扰大哥了。”

“无妨。”

崔平招了招手，喜滋滋道：“崔峰啊，来这边坐。”

“好。”

坐在左下首，藏青长袍的儒生看着崔峰，感概万千：“大哥，你终于当上将军了。我还记得，我们十四岁时，你还说要从军，为国建功立业。但谁知道，居然稀里糊涂修了儒道。”

“谁说不是呢。”提起这段往事，崔峰脸上笑容不减，“幸好在二十五岁的今天遂了心愿，若能为陛下平定羌乱，我死而无憾。”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崔峰打断道：“以哥哥的英才，羌乱何足为患？我觉得哥哥拿来做这个，实在大材小用。”

“太阿之剑不出则已，出则必灭万乘大邦！以哥哥之才，攻灭西幽，剿灭仙宗，都绰绰有余。”

崔峰对自家兄长有一股迷之自信。

崔平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起廉文忠等老将军差距不小，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但弟弟这么夸他，拿他以镇国神器‘太阿之剑’比较，还是暗戳戳地有点小开心。

“太阿之剑啊，谬赞了，哥哥我现在，最多是的剑胚而已，还需要多多磨练。”崔平微笑道。

然而崔峰此来，似乎是专门来拍彩虹屁似的，各种好话不要钱似的奉上。

“行了，崔峰，别夸了。”最后，崔平有点倦了，道：“总之羌州必定会在我手上安定，到那时候，一定会如你所说，整个大宣都会谈论我的名字，我会成为上至朝廷公卿，下至里巷小民，人人打心底里认可的‘名将’。”

“行了吧，早点睡吧。”说到最后，崔平起身打算送客，他还有一堆军务没有处理呢。

然而正在这时。

“将军，不好了！”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军帐外传来，旋即一个高大的兵士掀开帐篷，满脸焦急：“将军，朝廷接到传报，黑州军已经南下了，昨日已经占领了慕容氏的‘沧南郡’！”

“南下了……”

这条消息实在劲爆，崔平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师出何名？”

“原因是羌州乱军渡江冲击了黑州，黑州为了自保，才出兵南下，这是他们给的理由。”

“荒谬！”

崔平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崔峰先怒不可遏，“黑州军有多强，四海皆知。羌州乱兵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去找他们晦气？”

“大哥，此事定然有诈。说不定就是黑州的阴谋，那些乱兵，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崔峰是崔平的亲弟弟，智商极高，眨眼间就将黑州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崔平点点头：“有道理。”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阻止黑州军继续南下，赵虎，你发信给朝廷，让其向杨越施压，无论如何，都不得再出沧南郡一步！”

黑州实力已经足够雄厚，不敢想象若是再得了羌州，将会暴涨到何种地步！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赵虎出去后，崔峰紧皱眉头，看向崔平，“黑州绝不甘心只得一个沧南，朝廷的警告只能短期有用，若再迁延时日，黑州军必定继续南下。”

“……”崔平低着头，沉默。

崔峰见此，知道大哥正在思考，不敢打扰，缓缓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崔平抬起了头。

“办法，也不是没有。”

崔峰立刻看向兄长，只见对方也在看着他，目光灼灼，嘴角微微翘起，晕染出一抹自信。

崔峰心里的紧张顿时消失了。

……

沧南郡，郡治所，零无。

“这就是羌州啊……”

站在土黄色的零无城上，摩挲着斑驳的城墙，杨越眺望着城外一马平坦的草原，心潮起伏。

只见草原上，无数骏马来来往往地奔腾，无数高大壮硕的羌州男子在马上高歌。

“羌州，大宣马场。”

云明立在杨越身边，看着和杨越同样的风景，慨叹道：“当初大宣缺马，楚州骑兵骑着劣马，和西幽狼骑作战时处处受挫。于是，朝廷花费无数代价，将原本西部的‘羌族人’拿了下来，并为大宣第十四州，成为大宣养马场。”

“这辽阔土地，是黑角马、黑云马、乌雪鳞马的祖地，是马的天下。”

云明跟杨越介绍着羌州，这里是他的故乡，从小生活的地方。

杨越的静静听着，羌州的起源，历史，特点，当时风俗……等等众多消息。

“主公得羌州，不仅是五百万羌州人为主公所用，还有在此生活的数百万匹骏马，也都将成为主公日后争霸天下的本钱。”

听着云明的这番话，杨越微微有些心花怒放，仿佛羌州已经被他吞下。

数千里辽阔的大州，

五百万羌州男儿，

数百万各类骏马，

一笔一笔，都是令人心动的财富。

“这次黑州出兵五万，留守的仅有四万人。”

云明谈完羌州，开始谈起杨越之后走向，“我料朝廷应该会警告我们，不得再踏前一步，并且应该已经派出大军阻止。”

“曜州军虽然强，但和大宣三大主力军团比起来还有差距，更遑论和我们。距离遥远，加上筹集军粮，安排民夫运粮，各种行军辎重的准备，没有半个月，不可能来到羌南，等他们平定羌南之乱，来到羌北，估计都两三个月了。”

“到那时候，我自有计谋令曜州军撤退。”说到这里，云明显得自信满满。

杨越问道：“那朝廷那边呢？”

“朝廷？”云明不假思索，“昭明帝向来视定远军如性命，很难会允许定远军出动。但如果不是定远军，剩下的二流军队虽然也很强，但……顶多也是和曜州精锐一个水平，不足为惧。”

“主公，二路来军，最快也得半个月，我们得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击溃慕容氏的本部，听说慕容氏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跑到东部华州，一部分南下藏进‘啸月山’，和三家军队打着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