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决堤的河岸一路向南，根据地图，那里原本是常州城最密集村落。

也是常州城下最繁华的镇子。

如今远远望去，走在外面活动的人极少，不远处的山上却聚集着少量没有走的人。

越过城镇，村子里面的庄稼全都被泡在地里面，隐约还有臭味。

这时候村里面普遍都是黄泥和干草搭建的房子，十不存一，地面上只留下一些泥土和干草混合的凝块。

如此震撼，又满目疮痍的场景，何旭然还是第一次看到。

震惊的已经没有语言可以去形容，甚至觉得说话都十分的苍白。

原本的那些怨言，那些要说的话，此刻却无法言说。

这还只是灾后的场景，当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出现在何旭然面前的时候那才是最震撼的，他是大理寺卿，处理的都是贪官污吏，什么时候看见识过受灾的地方，可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到了。

“陈大人，今日之事在下十分惭愧，咱们能做什么？”

陈晖不答反问，“何大人觉得这些人需要什么？”

需要被毁掉的家园，需要房屋，需要粮食，那些奄奄一息的人需要他们的帮助。

回去的途中，何旭然一言不发，显然是还没有从这样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今来看，才明白之前为何陈晖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竟是他矫情了。

“行行好吧，有馒头饼子么？我家老头子要不行了。”

为了深刻感受灾后的样子，加上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显然不适合马车这样的工具，走回来的时候就被拦住了。

“这...”

何旭然被一个老太太突然抱住大腿，要不是强大的自制力，他恐怕就直接将人给扔出去了。

老太太却没有管何旭然的为难，自顾自的说道。

”我家老头子眼看就是要不行了，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啊，总不你能让做个饿死鬼吧，以后怕是要投胎城叫花子。”

“我...”

“我一看您知道，您的身份肯定是不一般，听说这城里面来了钦差大臣，我猜您肯定是钦差大人了。”

何旭然看了陈晖一眼，要被坑也不能只有他一个，立马指了指陈晖。

“老人家，您认错了，这位才是钦差大人。”

陈晖本来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突然被点名，挑眉看向何旭然，眼神示意，这是什么意思？

何旭然更加为难，他这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他没有处理过这类型的问题了，这老人家越抱着越紧，不想办法，可能这条腿都要被勒折了。

老人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正想转头抱住陈晖，但他可是非常有先见之明，在人要扑过来之前，就已经后退了一步。

“大人啊，我们可算是等到了你，你可要救一救咱们常州城的老百姓啊，我们现在可过的太难了，大家都泥里面找水喝，山上的树根和树皮都已经被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大人再不来，我们就是没有活路了。”

陈晖沉吟半天，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老人家，若是说两个人穿的衣服有区别的话，那还真是没有，陈晖为了让几人更像流民，还特意再衣服上涂满了泥巴，就连脸颊也是灰突突的，可这个人却能突然拦住他们，并且点出几个人的身份，这很显然就是非常的意外。

不是说没有聪明的可能，但是看这个老人家的样子，完全没有到蜡黄肌肉的地步，她说的话自然是有待商榷。

“老人家想本官做什么？”

这话给老太太含糊了，她以为陈晖会直接说出解决办法，比如救济粮什么时候到位，比如什么时候开始施粥？再比如什么时候朝廷会出银子，帮他们重建家园。

“老人家既然不说话，是不是就没有想法呢？我看老人家您的写这个想法非常对，咱们既然已经来了，肯定会商讨出来一个方案，肯定会想办法解决大家的问题。”

老太太对陈晖的话很是不满意，这话说了和没有说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人可是交代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钦差大人亲口承诺，最后是会给他们多少粮食，只要把朝廷给出来的旧粮卖给那人，他愿意拿新粮换。

“啥方案啊？我们不懂这些，我只想要粮食，没有粮食我们可活下去啊？朝廷不说给我们重建家园么？我们这些人现如今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些你们都是啥时候安排呀。”

陈晖一阵无语，看向何旭然，好巧对方也在看他，俩人的对视满满都是电光火石。

“老人家您先回去吧，朝廷既然派咱们来，到时候肯定会有个说法，您就回家等着好消息把。”

“那可不成，我就要跟着你们，你们要是跑没了，我老太婆上哪里找人去啊？好不容易看见一次当官的，你们去哪里，我老太婆就去哪里？”

陈晖挑眉，“那您家里面的老头子不管了？不是说人要不行了么？”

“你少在这儿诅咒我家老头子，胡说啥玩意呢。”

口风改的太快，陈晖倒是接受良好，只有何旭然还有些飘飘然，没太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一会儿功夫，活人说死了，死人又说活了，这也太神奇了。

老说歹说老太婆就是不走，陈晖也懒得玩捉迷藏的游戏，也不想去猜，老人家身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想法。

“老人家，谁让您来的，您回去就直接说，让他少折腾。”

“啥谁让来的？当然是老婆子我自己要来的了，这还能有谁，我发现你这人咋这么不会说话呢，就这还当朝廷命官呢？”

嘴上依旧倔强，跑的也是飞快，跑几步还回头看一看陈晖等人。

何旭然有些傻眼，看着老人家的背影，干笑好几声，对着旁边一脸淡定的陈晖说道。

“这老人家身体是真的很好，跑的可真快。”

“明显是装的。”

何旭然从刚开始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反正被嫌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问什么就要问出声。

“陈大人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