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沈君珏没跟顾亦珏说一句话，她自己也没再出声。

顾亦珏陪在她身边，夹菜倒水该干嘛干嘛，但始终没换回沈君珏一个眼神，他在心里叹一口气，天梁走得匆忙，他都没来得及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天梁在哄妹妹，更不好把别个叫来问上一问，只得自己慢慢摸索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沈君珏便一直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支着脑袋看窗外，一动不动。

窗外的天空掠过一只鸟，沈君珏视线追过去，眼珠子跟着动了动，待飞鸟不见，她眨了眨眼，又是一片淡然。

她并不是刻意不和顾亦珏说话、不搭理她，只是事情太过震惊，她一下没从情绪中缓过来，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但她对顾亦珏并没有怨恨和不信任。

不过是单纯地，想冷静冷静。

她也知道不能光听别人的片面之词，所以她只是向元丞求证了一些事情后，便不再让元丞说下去，而是把初次解释的机会留给顾亦珏，就是怕他人越说越乱，反倒误了顾亦珏的意思。

更何况，顾亦珏都把玉坠给她了，她不相信他相信谁。

她本该有恃无恐，听到顾亦珏有未婚妻的这种言论也该觉得是她人的玩笑话，这本事别人的“不自量力”，但却像捅向她的刀，让她无法呼吸。

她没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早早逃开溜到自己的密闭的空间中躲起来。

晚上，沐浴更衣后服侍沈君珏的侍女都退下了，她靠着床榻准备睡觉。

顾亦珏轻轻悄悄摸到沈君珏床前，“玉柔。”

沈君珏坐在稍微靠里面的位置，身旁留了个位置，看起来是给顾亦珏留的，顾亦珏来了后，她往下一滑缩到被窝里，一声不吭。

顾亦珏一下明白了沈君珏的意思，轻手轻脚爬上床榻，在沈君珏身边躺下。

玉柔还愿意跟他一起睡觉，这是好事。

他试探性地握了握沈君珏的手，“玉柔，明天我带你去吃另一家的点心，跟茶酥和蒸糕完全不一样的点心。”

沈君珏没避开顾亦珏，任由他扒拉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她丢了，别看顾亦珏表面神色如常，但她知道，顾亦珏心里紧张得不行。

顾亦珏满心欢喜地握着沈君珏的手，趁势蠕动着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只要沈君珏不拒绝，他便一点一点挨向她，直到靠着沈君珏的肩头，将她搂入怀中。

“玉柔，你今天一天没理我了。”顾亦珏抱着沈君珏亲了一口，幽怨的语气在她耳边慢慢游荡开。

沈君珏仍旧不想开口说话，只想闭上眼睛睡觉，但脑子清醒得很，毫无睡意。

“别不开心啦，带着气睡觉对身体不好，你想打人骂人冲着我来就是，别憋坏了自己。”顾亦珏轻轻摸着沈君珏柔软的腹部，在她耳边温声低语。

不知为何，沈君珏感受这腹部的暖意和耳边的温柔，忽地心口一酸，“我是不是，就要失去你了。”

明知道顾亦珏只会选择她，但沈君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躺在床榻上盯着天花板，一开始只是小声啜泣，没两下就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顾亦珏吓得弹坐起来，慌了神，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惹玉柔不高兴了，他赶紧搂着沈君珏轻轻拍打她的背，像以前那样哄她，“玉柔别瞎想，别怕，我一直在。”

白天他离开院子去议事厅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眨眼的功夫玉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像以前一样，顾亦珏没有强行让沈君珏止住眼泪，仍旧放任她大声哭泣，发泄情绪，胸前的衣襟很快湿了一大片，顾亦珏心疼又耐心地给沈君珏顺毛，同时疑惑越来越深，今晚不论如何，他都必须问出个所以然。

沈君珏哭了许久，哭累了，安安静静爬在顾亦珏怀里，她脑袋拱了拱，双臂圈住顾亦珏的腰，“玄玉，顾家和元家是什么关系？你和元丞是什么关系？”

许是哭得太久，她嗓音略显沙哑。

顾亦珏眉头皱起，居然问的是这件事，莫非真的有人跟玉柔说了什么，仔细回想早晨的事情，顾亦珏当即锁定一个人：元佩佩！

莫不是元佩佩跟玉柔说了什么让她误会了。

顾亦珏紧了紧搂着沈君珏的手臂，“顾家和元家是世家，在两家人先祖时候，两家的关系就非常好，后来顾家积累军功，声名渐起，元家便辅助顾家，两家密不可分，共同治理守护燕北地区。”

“至于我和元丞的关系……”顾亦珏顿了顿，“我和他是超越契约关系的生死兄弟，这关乎顾家和元家祖上的一件事，我慢慢说给你听。”

沈君珏窝在他怀里没了动静，顾亦珏还以为她睡着了，低头看一眼，沈君珏眼睛睁得老大，睫毛湿润，楚楚可怜，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

顾家和元家给后代之间建立起的这份契约关系，是某一代先祖打赌后留下的，元家输给了顾家，所以是元家男子找顾家男子结拜兄弟，元家女子嫁入顾家，到了他们这一代，元丞在年幼的时候便与他结拜成兄弟，随后跟他一起上了天狼山修炼。

沈君珏眨了眨眼，这些跟元佩佩说的差不多，她小小声问道，“那，顾家和元家每一代的姻亲，是不是也早早定下了。”

顾亦珏听到这话，眼眸一眯，绝对是元佩佩跟玉柔说了些有的没有，他立即坚决否定，“不是！”

“顾家和元家的每一辈后代中，只会各选取一人建立这种关系，要么是兄弟，要么是夫妻，不会同时存在。”顾亦珏语气很严肃，“我与天梁在三岁时就成了生死兄弟，意味着我们这一辈的契约关系已经完成，不会再与元家其他人建立别的关系，绝对不会！”

顾亦珏刻意强调“元家其他人”，兄弟有了，跟元家的姻亲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