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赐脸色一僵。

他忽然怀疑这是林皇后给他俩布好的局。

沈君珏弯了弯唇角，“怎么了皇兄，你找到玉柔要的药了？”

沈赐将黑色釉面的瓶子摆到沈君珏面前，“这是她找来的，喝下之后，可以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

沈君珏觉得稀奇，还真有这种玩意，她伸手去够，被沈赐一把抓回来。

“玉柔，你得想清楚了，喝下去具体会是什么结果没人知道，一不小心你可能洗去过去所有的记忆，变成一张任人涂画的白纸。”

沈赐觉得这药不靠谱。

沈君珏的手定了定，收回来，她精神看上去好些了，谈论起磨灭记忆的药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皇兄你让我看看，我先不喝，你让我看看嘛。”

她探着半个身子伸手去够沈赐手里的药，脸上笑嘻嘻的，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若在平日，沈赐很乐于见到一脸笑意的沈君珏，但今日，他只觉得心里麻麻的。

“玉柔你别激动，先坐好。”沈赐拦住沈君珏，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些。

沈君珏很听劝，乖巧坐下。

沈赐绷着脸，故作愠怒，确定沈君珏冷静下来了，才重新将药瓶放在案几上，仔细防着不让她乱动，“这药名曰‘重生’，喝下去之后，可以忘记过去所有的不快，重新开始人生，宛若重生。”

他正经严肃地看着沈君珏，“玉柔，你知道重生意味着什么吗？”

沈君珏弯起嘴角，眼神表情看起来十分正常，“我知道，有玄玉和没有玄玉，差别很大。”

沈赐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沈君珏到底是不是真明白，“这药是林皇后让我转交给你的，她有一个要求，你若想服下‘重生’，就必须在名册之中选一人成亲。”

话说出口，沈赐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虽然是转述，但沈赐觉得自己是逼良为娼的恶人，他怕害了玉柔。

沈君珏面上波澜不惊，视线重新落回名册，她拿起来，又仔细翻阅一遍，“名册上的都是品行家世上佳的人选，嫁给他们不亏，反正不能嫁给玄玉，与谁完婚又有何区别呢？”

沈赐眉心颤了颤，“玉柔……”

沈君珏一边仔细阅看名册，一边说着，“这上面有几位都是有家室的人吧，说明他们在京城中很抢手，是各大户人家争先抢夺的对象，而且成过亲的话，应该挺会照顾人的吧……”

沈赐揉了揉眉心，玉柔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是这么解的吗？

她堂堂公主殿下，怎会沦落到与民妇争夺夫君的地步。

沈赐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沈君珏手中的名册，“玉柔你别看了，药也别喝了，皇兄继续给你找药，林皇后给的药没毒也喝出毒来了，对身心有损，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沈君珏眼疾手快夺过药瓶，“我接受她的条件。”

沈赐无奈，拉长了语调，“玉柔……”

是他没用，被林皇后抢先一步，还让玉柔被迫接受无理的条件。

其实名册上的人，不仅家世显赫，更多的是林皇后想要拉拢的世家大族。

用玉柔的婚事去为自己谋权谋利，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沈君珏勾起一边嘴角，将药瓶紧紧攥在手中，“我也有三个条件，你帮我转述给她。”

沈赐沉声道，“你说。”

沈君珏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我不指定名单上的人，下月初一我在湖苑搭台抛绣球招亲。”

沈赐嘴角扯了扯。

沈君珏抢先开口把沈赐的话堵回去，“其二，她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我的生活，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沈赐觉得这话有理，“可是玉柔，你怎知以后她会履行承诺呢，毕竟你都记不得了，她也可以装作记不得。”

沈君珏没正面回应沈赐的担忧，“所以我保留第三个条件，等我想好再找她兑现，待会我将这三个条件写下来，劳烦皇兄替我走一趟，让她在这上面用印，你放心，在服药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一番话条理清晰思维清楚，说得沈赐无话可说。

沈赐最担心沈君珏在伤痛之下冲动行事，见她早有打算，还是将悬着的心暂且放下。

“好，你写下来后我立即进宫替你走这一趟，不过在她答应之前，我得先将药带走，名册你留不留都行，在我有消息之前，你继续好好休息，别瞎想。”

如果不是没法看着玉柔消沉下去，他是断然不同意她喝下“重生”的。

沈君珏将药瓶还给沈赐，起身将方才提出的三个条件认认真真写地清清楚楚，写好后，她在最末盖上公主大印，将信笺交给沈赐。

“现在只有皇兄最在乎玉柔了对不对？”

沈君珏丢出一句话，说得沈赐毫无劝说之心，他接下沈君珏递来的信笺收好，向她保证，“玉柔想做什么，做便是了，皇兄会护着你的。”

他身为太子，若连这点都办不到，那也太没用了。

玉柔费尽辛苦将他从鹤州带回来，他怎能不满足她这点小要求。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沈赐便进宫去了。

沈赐一走，沈君珏一下泄了气，整个人好似十分劳累，靠着坐榻蔫蔫的，面上也全没了方才的精气神。

沈君珏有气无力地喊着明月，“扶我去床榻躺一下。”

明月小心翼翼扶起沈君珏，扶着她躺下，仔细给她盖好被褥。

有时候沈君珏也会像今天这样，前一瞬还神采奕奕，下一刻便跟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蔫蔫的，看起来疲惫至极，打不起精神，最开始的时候，明月吓得不行，反复几次后也就习惯了。

让沈君珏安安静静休息一下便好了。

明月帮沈君珏掖好被角后，轻手轻脚退出屋子，这时候殿下需要好好休息，不能打扰到她。

沈君珏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盯着好看的床顶定了定神，逐渐飘忽起来，恍恍惚惚间她隐约看到了顾亦珏的身影，她动了动唇瓣，将叫住他，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缥缈恍惚的身影越走越远，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