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哥饶命！”

刚刚拿着枪的年轻男人把枪往地上一扔，跟自己的另一位同伴“咕咚”跪倒在了地上。

“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

宋毅没有理会这两个年轻人，他拿起地上的那把枪。“赶紧给我开门去！”

这两个人吓得手直哆嗦，他们出门往小雨的那个房间走的时候，看到楼道这一侧的窗户都提心吊胆，眼睛总是想看窗外对面的楼，又不敢去看。

宋毅，掌管新宿的仁清大哥，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年轻男子手哆里哆嗦地用钥匙打开了门，刚想开门，手却被宋毅按住。

“宋大哥……”

“闭嘴，滚，以后别让我再在东京看见你们俩！”宋毅的声音低低的，他说完，那两个男人近乎仓皇地逃走了。

“叔叔，这可不是我跟她说的。”明朗用很小的声音对宋毅说：“她早晚会知道，通过各种方式。”

早在明朗第一天到轻井泽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个真相。宋毅根本不是小雨的亲生父亲。

明朗说完，拧开了这个房间的门锁，宋毅没有拦着他。

这扇门缓缓打开了，门后面露出来的，是小雨苍白的脸庞。

她站在那里，她已经知道了，刚刚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含着泪珠，望着宋毅，她久久没有说话。

也许是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过去了，宋毅往前走了一步，用一个父亲特有的，低沉温情的声音说道：“小雨，想问我什么，你都可以问。”

小雨眼中的泪珠顷刻之间滚落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衣领上。“我就想问……刚才她说的都是真的吗……爸，我不是你女儿，我是你养来……”说道这里她说不下去了。

小雨的眼前仿佛浮现了美嘉的影子。那个美丽端庄的姑娘，坐在银座朱雀的包间里。

而她自己，竟然和美嘉的命运是一样的……

“小雨。”宋毅沉了一口气，说：“你确实不是爸爸的亲女儿，爸爸也确实是掌管的仁清的。”

小雨的眼里满是失望，宋毅这句话给一切盖棺定论。她多么想这些都是假的，都是那个老女人胡说的，父亲还是从前的父亲，她也是从前的她。

“那你养我就是为了让我去做女公关吗？”小雨的眼睛泛红着，泪水从她的下巴滴下来：“小时候，你跟我说女孩学跳舞气质好……长大了，你说让我去上一个好大学，以后能找一个好工作……这些都是在骗我是吗？”

她的声音哽咽着，这个场面让明朗都要看不下去了。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做不了什么……这是小雨和宋毅之间22年漫长的岁月酝酿出来的。

“小雨，我……”宋毅看着她：“你觉得我像是那样的吗？你自己相信吗？对，你的确不是我的新生女儿，但是我除了你，没有孩子。你就是我女儿！你明白吗？”他的声音满含了一个父亲的情感。

“我是孤儿吗？”小雨问。

宋毅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是的，我也是偶然间在一个僻静的街角看到你的。那时候，你还很小很小，还没有满月……”

小雨不再听他说下去了，她跑出了门。从小到大她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没有听完宋毅说的话就跑开了。

明朗看了一眼宋毅，随后他马上朝小雨追了过去。

明朗追着小雨一路下楼，她没有目的地跑着。当她跑到一个街角的时候，一辆车从她身旁经过，只差片刻毫厘，她就要撞上那辆小轿车了。

还好明朗及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没长眼吗？”开车的年轻人用日语很不客气地骂道，随后比了一个很不礼貌的手势就走了。

小雨哭了，她放声地哭泣，抱着明朗，整个小脸哭得像被泪水洗过似的。22年，她关于自己的所有认知彻底崩塌了。

宋小雨，茶楼老板宋毅的独生女儿，被自己的父亲呵护着，爱着……所有这一切，在今天都被告知是谎言。

她是谁？她不知道。孤儿？黑社会老大的养女？本来被安排去做风俗店头牌的女孩？

……

小雨的世界，就像一座在地震之中垮塌的高塔。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在一点点地，不可逆地剥落着……

“明朗……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小雨坐在她和明朗的那辆野马车上，如此这般的自己，她已快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朗了。

以前，明朗是明星，她是普通女孩。现在，明朗是明星，她是黑帮老大的养女。

她与明朗之间的距离，也像一道被地震撕开的裂缝一般，越来越大。悬殊到越来越难以想象任何未来……

明朗摘下墨镜，他握着她的手：“小雨，你信我吗？”他只怕这个时候的小雨，谁的话都不敢去信了。

她点点头。

“我是被你爸叫来的。”这个“你爸”说出来之后，明朗又觉得不太对，他接着说：“他，是我的亲叔叔。”

明朗一字一句。

毫无疑问，这句话再次冲击着小雨的心：“你说什么……”

“这是真的。”明朗说道：“在别墅门口我看见名牌的时候就在怀疑，宋毅，这是我多年没见的叔叔的名字。”

明朗给小雨讲述了自己和宋毅之间的关系。

宋毅跟明朗的爸爸宋阳是亲兄弟，只不过两个人的来往素来很少。明朗上一次见到宋毅，是在给爷爷过寿的时候，五年前。

在这之前，明朗只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叔叔在日本做生意，除此之外，便不知道更多的了。

就在他第一天来到轻井泽见到宋毅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小雨口中的父亲，就是自己的亲叔叔。

“我当时很害怕。”明朗说：“因为如果是这样，你我，就是堂兄妹。”

小雨也一惊。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是父亲的亲生女儿，那么明朗就是她的哥哥了。

“当天下午，我是去见他了。”明朗接着说：“请你相信一点，小雨。”

“什么？”小雨茫然地问。

“我叔叔是希望你幸福的。”明朗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她，想要让她相信他所说的话：“他把我叫出去见面，跟我说：小雨不是我女儿，但是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她问。

“因为她怕你知道了，你会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混乱了。”明朗说道。

小雨听罢，眼中的泪水又流下来了……她能想象到父亲在跟明朗说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从小就那么爱护她，不愿让她受委屈。

“对不起明朗……”小雨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我今天……不跟你一起了……”

“你要去哪儿？”明朗非常不放心她。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小雨说着想要打开车门。

明朗拉住她：“你要是不愿意呆在东京了，咱们就回去。”

小雨摇摇头，她还是开了车门：“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明朗只能目送小雨下了车，她瘦瘦的背影在街灯之下，越走越远。

就在小雨的背影消失在这条街的尽头时，宋毅也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了。他远望着这条街最后的一盏霓虹灯：“你没有把全部都告诉她吧？”

说完，他低头看向车里的明朗。

“没有……”明朗低声说：“我只告诉她，你是我叔叔。”

“你怕她会因为身份的悬殊离开你？”宋毅把事情看得很准。依着小雨的性格，如今她是这样的身份，她必定会离开明朗。如果世人知道明朗的女朋友是一个跟黑帮老大的养女，人们要怎么看明朗呢？

“我早晚会让她回到她妈妈身边！”明朗此言好像发誓一样：“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把她真正的身世告诉她！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是女作家张林林！”

宋毅俯下身子，手支在明朗车窗的窗框上：“我接受不了小雨离开我。别人还好，张林林……如果她知道这么多年她女儿都在我的身边，她一定不会再让我见到小雨的。”

明朗无奈，他叹气之后，又瞪着宋毅说：“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样，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在你的预料之中。可能，如果你坦白地告诉她，她会更容易接受……”

“你不明白！”宋毅大声说。

“我明白！”明朗说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懂。但是，我不能再看见小雨受伤害！”

“你以为我想，是吗？”宋毅反问道。

明朗开车走了，他不想再继续跟宋毅说下去了。夜晚的公路上，路灯划过他的脸。

他嘴角边的那个伤口还能看出阴迹，这是宋毅那天一拳打的。他会动手打明朗，就是因为明朗一再追问小雨的身世，最终，宋毅说了。

小雨，就是女作家张林林的女儿。

明朗说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干妈张林林，宋毅听罢，毫不留情就给了他这一拳。

“我不想让小雨离开我。她是我的女儿！”明朗依旧记得那天宋毅打完了他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