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顾洛珅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震惊的神情，压抑着情绪的嗓音发出极轻的笑意：“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顾洛珅语气平静如常，安若尘却分明感觉到他周遭肆意涌动的冰冷气息，这样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安宁一样，让她不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缩起脚抱着膝盖，以一种保护自己的姿态对着他，身体隐隐发颤，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靳哲轩的，是吗？”顾洛珅问道，即便知道这样问并没有什么意义。

安若尘觉得她现在如果点一下头，顾洛珅可能会伸手过来直接掐住她的脖子要了她的命，但是如果她摇头，顾洛珅会相信吗？他会相信这个孩子其实是他的吗？

安若尘陷入两难境地，顾洛珅却语气冰冷地逼问她：“安若尘，说话。”

安若尘不由得用力握紧手心，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痛，注意力全在顾洛珅这里，被他的强大气场压制地大脑无法正常运转。

所以她本能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又字句清晰地说：“不是他的。”

顾洛珅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否认，默然片刻，才冷嗤了一下，嗓音里带着冷嘲，继续问道：“那是谁的？除了他，你还有别的男人？”

安若尘呼吸一滞，顾洛珅这语气，情愿相信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愿意想这个孩子是他的这种可能性么？

她指尖发白，索性豁出去赌一把，即便真的躲不过要失去这个孩子，也要让顾洛珅知道，他要下手的，也是他的孩子。

于是，安若尘便吸了一口气，闭目，不去看顾洛珅的身影，嗓音平静地说道：“除了他，还有谁碰过我，顾少爷心里真的没有谱吗？”她声音微微顿了顿，用力抓着自己的衣袖，睁开眼睛，将事实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你的，顾洛珅。”

病房里的空气凝滞了一两秒，或者是更多。

安若尘不知道，她等着顾洛珅的反应，心跳都快停止了，却听到顾洛珅冷冷地笑了一声，下一句话，便让安若尘在她的赌局上输得彻底。

“为了保护靳哲轩的孩子，编出这样的谎言，安若尘，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

安若尘听完顾洛珅淡漠至极的话，脸色白了又白，下意识地辩解道:“我没有编什么谎言，这个孩子真的是……”

“四十多天前，我有碰过你吗安若尘？！”顾洛珅压抑着胸腔内盘旋的滔天怒意才没有大声吼出来。

安若尘呼吸被滞住，他真的忘了那一晚的事，真的以为那天跟她发生关系的是靳哲轩。

当初为了彻底跟他斩断关系而没有解释清楚，却没有想到种下了今时今日的恶果。

安若尘闭目，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倔强地重复那个事实，道:“那晚你来墨城，被下了药，然后……”

“你想说然后你帮我解了药是吗？”顾洛珅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声声质问道，“跟我做完又跑回公寓跟靳哲轩做，你体力这么好？这段期间我怎么没发现？你要怎么编下去，安若尘？”

而安若尘被顾洛珅堵得说不出话，只有眼泪默默地往下掉，又一次……像两人第一次决裂时那样……顾洛珅又一次认定了她的罪名，不相信她的任何辩驳。

“编不下去了，嗯？”顾洛珅冷眼看安若尘，“为了他，你还真的很豁的出去，简直让我刮目相看。”

安若尘心里一阵阵抽搐的痛，原本在担心着顾洛珅不会接受私生子的存在，却从未预料到顾洛珅压根就不会承认这个孩子和他的关系。

她在顾洛珅的逼问和冷嗤下，终于被激起了逆反心理，干脆承认下来，放声喊道:“是，是他的！那又怎样？！你发什么脾气？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洛珅被安若尘吼了一通，想要求证的事情也终于得到了证实，他薄唇微勾，笑得冷然而邪性。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安若尘争论这么没有意义的话题，明知道她不会坦白，明知道她为了靳哲轩可以付出那么多，他却还要问这样的问题，真的是疯了。

安若尘吼完，便觉得整个身心都要被抽离出去，堪堪坐不住，余光却瞥见顾洛珅盯着她看了许久，让安若尘有一种被凶狠的狼盯住的感觉，从无形的气息中能推断它在盘算着如何解决她。

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安若尘还没屡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顾洛珅从兜里掏出手机，指尖点了几下后便拨出了一通电话，语气冷硬地说:“叫医生来一趟病房，给她安排堕胎手术。”

“堕胎手术”四个字清晰地落入安若尘耳中，把她耳朵炸的生疼。并不是没有预料到顾洛珅会采取的做法，但是真正发生时，还是让安若尘的一颗心凉了下去。

“我不要做堕胎手术……我不要……”安若尘摇头，声音颤得不行，看向顾洛珅的眼神带着祈求和商量。

然而顾洛珅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冷硬地将命令发布下去，然后道:”我要你们尽快。”

顾洛珅不理她，完全不理她，这让安若尘又气又急，声音也大了起来，用力质问他:“顾洛珅，这不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左右它的去留？”

“就凭你是我的女人！”顾洛珅嗓音也沉下来，冷声吼了回去。

“我不是！”

安若尘用手背用力地擦她脸上的眼泪，倔强地否认，“顾洛珅，我不是你的女人，许洛晴才是！你没有资格管我！

我怀了谁的孩子，要不要，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凭什么单方面决定拿掉这个孩子？！”

安若尘的一番话无疑狠狠地刺激了顾洛珅的神经，顾洛珅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怒极反笑道：“安若尘，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这半年你都是要在我身下承欢的女人，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资格掌管你的所有。你怎么会天真地觉得我会答应你留下你跟别的男人的孩子？”

“你顾洛珅从来都不缺女人，为什么非要为难我？为什么？！”安若尘气得双肩都在发抖。

“事到如今你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他将手机插进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漠至极：“别忘了，你跟我的协议期是六个月，你说你不打掉这个孩子，是想逼我玩你玩到流产吗？！”

“我……”这么霸道的逻辑，根本不容安若尘反驳，她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说不出话来，只感觉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整颗胃忽然收紧，忽然有一股热血往上涌，气势汹汹。

她头一偏，用右手去捂住嘴。“呕！”手心变得湿润黏腻，血腥味充斥了她的鼻翼。

顾洛珅心里被揪了一下，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扶住她，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去看她的手心，锐利深邃的双眸骤然一缩，他分明看到在昏暗灯光下那躺在安若尘手心里暗黑色的一小滩，还带着血腥味，很明显，安若尘刚刚情绪极度激动之下吐血了。

他伸手开了灯，便果不其然地看到安若尘手心里的血，立刻便大声对外面吼道：“快叫医生！”

张毅站在病房外，隔着有隔音效果的房门依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安若尘和顾洛珅争吵的声音，时光似乎又回到了两个月前他们两人在御景苑大吵一架然后彻底决裂的时候。顾洛珅明明在处理任何事情上，无论是多么疑难的法律纠纷、多么刁钻的当事人，还是多么奇葩或乖戾的合作对象、竞争对手，在任何场合，都能够张弛有度应对自如，从不轻易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唯独面对安若尘的时候，很轻易便能情绪失控。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里面顾洛珅让他叫医生过来的命令，立刻便拔腿去找医生了。孕妇最忌讳情绪激动，恐怕刚刚争吵的时候，安若尘出事了。

张毅忽然便想：也许，他们的相遇和当初的相爱，对彼此都是一种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