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呵，原来是这样……”安若尘低喃出声，想笑，却笑得苦涩而难看。

宁澜羽缠着几圈绷带的手抬起，将垂落的秀发撩到耳后，轻声道：“安小姐，你现在先不要想别的，让我们一起专注明天的庭审好吗？这一个案子虽然控方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但是都只是间接证据，而且程序上也存在问题，所以我们是有胜诉机会的。”

她冷静的分析着，安若尘垂着纤长的睫毛，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白皙的指尖握着手心却越握越紧，胸腔里面反复冲撞的，都不知道什么复杂情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良久，她沙哑的嗓音透过玻璃窗的通话孔传了过去:“明天庭审，证人都会到庭接受交叉质询吗？”

宁澜羽点了点头，道:“明天的庭审，主要是事实查明，证人证言肯定要经过质询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安若尘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便起了身，“明天，宁律师帮我争取一个询问证人的机会。”

宁澜羽道:“你是想……”

安若尘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漆黑的眸色，淡淡的嗓音透着几许清冷和疲倦，喃喃自语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她能想什么呢？??

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想看他到底会有多狠？??

但是，即便亲眼看到顾洛珅不惜用作伪证的方式指证她窃取了顾氏集团的商业机密，她又能如何呢？

她没有回应宁澜羽的问题，也没有再说话，便在宁澜羽略带疑惑的目光中站起了身，不愿意再聊下去，转身便迈着缓慢的步伐往门口走。

宁澜羽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外界都说这个一步步走远的纤细女人擅长用媚术耍心机，将顾大少爷勾得神魂颠倒，甚至不顾与许家三代交好的感情执意要撕毁婚约……几乎清一色在谴责安若尘的不知廉耻、唯利是图，一招美人计就把顾氏集团搅得乌烟瘴气。

但是宁澜羽现在看到的，却不过是一个脆弱不堪、几乎走投无路的女人而已，她身上无法掩盖的恬淡气质，以及眉目间不经意流露的忧郁神伤，都很难将她与“不知廉耻”、“魅惑勾引”之类的词联系起来。

宁澜羽心里，对安若尘遭遇和处境的同情慢慢地被激起，一发不可收拾，连离开拘留所时，都是低落的情绪。

靳哲轩开着车停在外面等她上车，车子引擎发动后，他便问了刚刚会见的情况。

宁澜羽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后来索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秀眉蹙着，凝眸思索着什么。

“轩哥。”宁澜羽忽然又打破了沉默，沉静的目光看着车窗外，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个案子，我一定会尽全力打赢。”

靳哲轩侧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将车停在了路边。

宽敞的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

宁澜羽回眸，便看到靳哲轩丢了一份文件过来，然后继续开车。

“这是？”她问道。

“你不是想要打赢这个案子吗？这里面是我研究的控方证据的漏洞，包括证人证言，明天庭审，着力攻击控方的证据，最低只要能让案件事实真伪不明，若尘便不会被定罪。”

这便是刑法的推定无罪原则，指证被告人构成犯罪的证明责任在于控方，如果控方的证据不能排除合理怀疑，那么被告人就不能被认定构成犯罪。

宁澜羽领域，一页页翻着那些材料，神情越来越专注。

靳哲轩握着方向盘，扫了一眼身旁认真研究卷宗的女人，这样的情景，以前也曾发生过。

那时的安若尘处于失恋的情伤之中，没日没夜地办案子，他不放心，几乎天天陪着，她就这样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在她旁边，心无旁骛地看着卷宗。

靳哲轩回过神，修长的大手慢慢地握紧了方向盘，眸色沉了沉。若尘，再坚持几天，很快就没事了。

***

安若尘回到牢房里，站在窗户下一动不动，连对面房间女老大的叫骂声都没听到般。

素净瘦削的脸上神色僵硬，清冷漆黑的眼眸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却依旧执着地站在房间中央，抬眸望着墙上那一小块天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灰蒙蒙的一小片，只会让她心境更阴霾而已。

但是，除了望着这个小小的天空，她已经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打发这里的难挨时光。

怕自己一坐下来，或一躺下来，那些不该出现的念头和情绪将她淹没。

然而饶是如此，依然有个声音在说:

【他就要娶许洛晴了，在将你毁得一无所有之后，他就要跟那个屡次加害你的女人结婚了。】

【而你呢，被折磨成这样还奢想着他来看你？你是多么天真多么愚蠢？】

【明明流产后还叫嚣着恨他、厌恶他，铁了心要离开他，现在呢？摆出这么神伤脆弱的模样，又是因为什么？】

“不要再想了……”安若尘抓住头发，闭着眼睛摇着头，“不要再想了……”

【难道真的像小南说的那样，你对那个男人还抱有期待？】??

【多可笑啊你……可怜而且可笑……】

“不要再想了……”安若尘慢慢蹲下身，抱着脑袋抓扯着长发。

【你越是抗拒，越是挣扎，就越说明你在意，说明你没有真正地死心】

【承认吧，你还对他抱有期待，还在想着他会像以前那样，在最后关头出现，帮你化险为夷。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是……

小南说的没有错，这个嚣张的声音说的也没错。

她心里……在她内心深处，还对顾洛珅存有一丝丝的期待，觉得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她的位置，不会对她那么狠……????

她是恨他，却也不能否认每次在最危难的时候，是他护住了她。????

她恨他的不信任和霸道，恨他的专断与无情，却还是不能彻底放下两人之间曾经存在过的片刻柔情，还保留最后的期待。????

所以，即便被他伤害得那么深，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她还是在内心最深处，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本能地觉得顾洛珅不会真的要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