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并非没有劝过顾洛珅，陆青铭也一再强调这个药的副作用，但顾洛珅却还是选择了服用。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张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洛珅，就觉得心里难受，很难受很难受。任谁也不会想到杨城地位最尊贵、气势倨傲到睥睨一切的男人，会沦落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身上到处插着管子的地步，身上还背负着一条命案。

陆青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与其在这里干站着，不如想点办法找到白绍泽的解药，之前派去的人没有传回消息来吗？”

张毅垂在身侧的手拽成了拳头，嗓音沉沉地传来：“解药的大概位置已经掌握了，在泰国白绍泽的别墅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在他的地下研究室，守卫极其严密，白绍泽生性多疑、诡计多端，生人根本不可能靠近那里，如果要强攻的话……”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成功率，一旦失败，白绍泽定然会销毁解药，而少爷中毒的消息也将被他知晓，到时候，将是少爷和顾氏集团的末日。”

陆青铭了然，却又想起什么，问道：“洛珅不是让你用百分之十的股份去和白绍泽谈判吗？没谈成？”

说到这个，张毅拳头攥得更紧，隐忍着情绪道：“少爷要我去换的，是安若尘。”

顾洛珅为了偿还安若尘，已经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并且看张毅隐忍克制的样子，显然已经布好了局，要保安若尘的安全。

陆青铭嘴巴张了张，目光落在顾洛珅苍白的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腔道：“我先去忙了。”与其在这里感慨，不如快些研制出解药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成功率。

凌晨时分，顾洛珅终于悠悠转醒，身体虽然已经极度衰弱，漆黑的眸色却依旧凌厉，带着浓郁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张毅就守在病床边，看到顾洛珅睁开眼睛，便近乎激动地唤了他一声：“少爷，你终于醒了！”

“那边……回复呢？”隔着氧气罩，顾洛珅低哑的嗓音传来。

顾洛珅第一个关心的，还是安若尘。张毅心里酸涩，点了点头，道：“白绍泽同意交换，时间是今晚，在公海。”

顾洛珅慢慢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缓慢而沉稳地强调道：“带上暗翼保镖……确保万无一失。”

张毅眼睛也酸涩了，眨了眨眼睛，道：“是，我会按照您吩咐的去做，一定会将若尘小姐安然无恙地接回来，并且全方位保障她的安全和自由。”

顾洛珅信任张毅，张毅这么说了，他便不需要再多费口舌，又想到了另一个被他下令关着的人：“诺依……清除她的记忆后……把她派回美国执行任务……”

张毅红红的眼睛蓦地睁大，差点叫出声：“少爷，您是要将她和若尘小姐有关的所有记忆抹除吗？这……”

“执行命令。”顾洛珅冷冷地吐了四个字，声音不大，却依旧气势冷冽。

张毅胸腔内百感交集，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一定要沉稳、要可靠，这样顾洛珅才能安心修养。他低下头，掩住自己红红的眼眶，道：“收到，我立刻就去执行。”

张毅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顾洛珅将视线收回来，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疲倦感又从四肢百骸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睡回去，意识恍惚之间，他又看到了安若尘，从明媚单纯的女孩，慢慢地变成掩藏着愁绪和伤痛的折翼床伴，再变成浑身带刺冷艳狠绝的白零……

“若尘，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欠你的，我一样一样都会慢慢还给你，以后，没有我，你便可以放下仇恨，去享受我给你的，迟到的自由……”

顾洛珅薄唇颤动着，渐渐地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张毅来到了诺依被关押的地方，在顾宅的地下禁闭室里，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着箱子的陌生男人。

“张毅哥！”诺依站起来，向张毅快步走去，全然没有在意他身后的那些人，急切道，“少爷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我要出去，我要告诉警察、告诉若尘小姐，我还活着，你和少爷没有杀我，当初开的那一枪都是为了保全若尘小姐而演得戏而已……”

张毅看着她急切的表情，眼眶又有些酸涩，只好转过脸，攥紧手心，没有再看她，也没有说话。

诺依急了，抓住张毅的手，恳求道：“张毅哥，你让我出去吧，我们不能让少爷背着这个并不成立的罪名啊！罪名一旦成立，是会伴随少爷一生的啊！不仅如此，故意杀人还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张毅哥，你说话啊……”

张毅终于将视线转回来，看着诺依眼泪横流的小脸，抬手擦拭着她的眼泪，缓缓道：“诺依，少爷有自己的安排，别哭了，去美国执行任务吧，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

“为什么？”诺依隐忍着哭声，“当初我的命是少爷救的，现在少爷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不行，我一定要帮少爷摘掉这个罪名！”

张毅到此刻，已经明白了顾洛珅一定要清除诺依记忆的原因。他眸色幽深了几许，道：“诺依……”

“不要怪哥。”

张毅说完，未等诺依反应过来，便劈晕了她，然后冷寒着脸对身后的男人说：“动手吧，但是，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为首的男人道：“张毅哥放心，我们是通过深度催眠封锁这段记忆，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张毅便在一旁，抱着手臂倚靠着墙，冷着眸色看他们操作，脸上情绪寡淡，却又透露出几抹沉思。

……

白绍泽的禁闭室里、

安若尘躺在床上，漆黑清冷的视线落在天花板的吊灯上，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美眸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她自然不知道，当她在禁闭室里辗转难眠时，她的去向和命运已经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