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勇气和胆量，居然敢指着天人破口大骂，那架势，那模样，活脱一个骂街糙人，言辞上要多不客气就有多不客气。

他倒也干脆不理会江老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一副我怎么快乐怎么来的豪横样子，只图自己爽快了，其他的爱咋咋地。

在不远处的廖观平听到这阵仗，怎么敢出声反驳，只得以把头深深地埋进地里，生怕江老待会儿动起真火来，连带着他也一块给收拾了。

“老王八，死王八，枉我当初那般信任你，那般尊重你，感情我那片赤诚之心全特么的喂狗了，你这不要脸的老王八，从小就舍得对我下手，为了夺取我的天命花，还安排了一场拐带事件，关键是你怎么有脸在事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跟我一起生活的？难不成你这脸皮跟你这修为一样，倒是妥妥的天下第一，无人能敌？我管你是什么天不天人的，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只成精了的老王八！今天老子就要骂你个狗血淋头，你要么就一巴掌拍死我，否则别想着我会停下来，我打不过你，也要恶心死你！”姜年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嘚吧嘚吧个不停，声色俱厉，面目狰狞的，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可以说，就他现在这种情况，放眼整个地球，恐怕也是独一份。

敢对着江老一口一个老王八的叫，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得把下巴都给惊掉了，且不说这样的行径与找死无异，单单姜年能骂得出口就已经够众人震撼的了。

而全程听着姜年在这里跟发疯似的破口大骂的廖观平，则是更加的恐慌起来，他把江老召唤出来，可不是为了担心受怕的。

不过廖观平转念一想，又在思考为什么一直以来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姜年，会突然变得这么有种了起来，他应该是不想死的啊？不然在之前他被剥离天命时，也不会对着八大势力说出那番求饶的话来。

可惜廖观平此时被吓得连神识都不敢探出，也就无法仔细观察到姜年的神态来，不然以他的心智城府，定然会在瞬间明悟出，姜年这番与找死没什么区别的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年虽然一直在放声大骂着江老，并且脸上的表情也是充满了愤恨和憎恶，表现得非常合理到位，然而他在骂人的同时，身躯却在止不住的颤抖，即使他颤抖地频率和幅度都控制在很小的程度，但这还是暴露出来，他内心的害怕与紧张。

姜年真的发疯了，还是不想活了？明明就很害怕，到底为了什么还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就一个凡人，而且现在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敢于直面江老带来的巨大压力，向这位地球至尊，破口大骂。

为了什么？

廖观平不知道。

江老或许知道。

胡艺澄则肯定知道。

胡艺澄一下子就发觉姜年在骂人的同时，身躯仍在止不住的颤抖，明明都怕成这个样子了，显然是在逞强。这若是放在别人的眼里，只会觉得姜年疯了，痴了，可在胡艺澄眼中，姜年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

“老王八，我说的就是你，骂的就是你，你这千年万年成精了的的老王八，脸皮比城墙还要厚重的死王八……”姜年还在骂，就像是长江流水一般滔滔不绝。

整座山峰之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终于，不知什么原因容忍了姜年这么久的江老，脸上流露出了浓郁得就像要转化成实质的凌厉杀气，他的目光如刀，身上的气息更是冰寒森然，致使影响得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江老转过身子，正对着姜年。

他原本慈眉善目的神情已然烟消云散，此时表现出来的，是一张阴沉得仿佛可以挤出水来的面孔，那眼中闪烁出来的冰冷寒芒，纵使对此已经有所准备的姜年，在对上对方的目光时，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那滔滔不绝的骂声也随之愕然停止，连带着姜年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已经被对方的目光给洞穿了，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灵魂中。

而更让姜年悚然的是，他发现这居然并非错觉，因为他看到从江老的眼里，竟飞射出两柄处于半虚半实状态的匕首，向着他疾驰而来！

速度之快，姜年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对着他的脑门冲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纤玉手蓦地从虚空中探出，并且闪电般地抓住了匕首，随即玉手稍一发力，这两柄匕首便荡然无存了。

“你的对手是我。”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随后胡艺澄的身形从虚空中走出，赫然是类似于她之前前往昆仑墟时，使用的那种挪移之法，在匕首冲向姜年的那一瞬，她就已经撕裂开空间，瞬移至姜年的面前。

“小年，谢谢你。”胡艺澄没有回头，而是以神念传音，语气温柔且真诚，在她后面的姜年闻言之后，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姜年微微一笑，顺着这道神念回复道：“你没事了就好。”

“下次可别这样了，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为了你，冒再大的风险都值得。”

绕是此时事态紧张，在听到这句话后，胡艺澄的心还是忍不住荡漾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紧接着，胡艺澄鬼使神差下，居然在这剑拔弩张的局势中，对姜年娇羞地说了一句。

“最喜欢你了。”

姜年只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激烈跳动了起来，就像是有一头发了疯的小鹿在拼命乱撞，恍惚间，姜年像是看到了不久前，他和胡艺澄正式确定关系时的那一幕。

那时他还是一名朝气蓬勃的少年，那时胡艺澄还是一名纯真无邪的少女。

他们在树下相互拥抱，被橘黄色的余晖所围绕着，周围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他们，他们则在这甜蜜的气氛里，感受着对方灼热而又有些急促的呼吸，感受着对方激烈的心跳，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恋爱气息。

令人陶醉。

一瞬间，姜年内心五味杂陈，不过他还是立刻就恢复了过来，并且非常认真且真诚地回应胡艺澄，道：“我也是。”

有谁知道，即使是在如此紧张，甚至很有可能下一瞬就会爆发出惊天战斗的局势之中，胡艺澄和姜年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卿卿我我，这要是被廖观平发觉，指不定先是错愕少许，之后便会在心里发出感慨：“这就是年轻啊……”

不过胡艺澄和姜年虽说恩爱，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场合，能促使他们这样真情流露的，还得从姜年辱骂江老这一事说起。

姜年骂江老，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看出来胡艺澄被江老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早在江老还没有降临在山峰的时候，胡艺澄就已经初步感知到了江老那深不可测的修为，即使没有实际交锋，胡艺澄仍是得出了一个不如江老的结论，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就算胡艺澄再怎么样说服自己，可当她感知到江老身上那霸道绝伦，强悍无比的气息时，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击败不了对方了。

这就在胡艺澄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未战先屈的种子。

胡艺澄虽然身为天人，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战斗，纵使之前她对待廖观平时手段凶残，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少女，而江老却是何许人也？

先不说江老在地球叱咤风云了五千年之久，单单是江老以前的经历，都要远胜胡艺澄不知多少万里了，以至于当江老降临山峰之上，并且捏碎胡艺澄凝聚出来的长枪之后，那颗种子便彻底爆发了。

形成一股发自灵魂的威慑，把胡艺澄包裹得密不透风，甚至在这股威慑之下，胡艺澄连战意都无法提起。

若这种状态一直维持下去，那么对于胡艺澄来说，无疑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而就在胡艺澄有些束手无策之际，姜年那骂街的声音传了过来。

仅一瞬间，胡艺澄便觉得周围的压力消散了不少，连带着她看向江老的眼中，也终于凝聚出来一丝凌厉的战意。

可别小看姜年的骂声，认为他不具备能影响两大天人之间的对弈的能力，实际上，正是因为姜年的一句句辱骂，才使得胡艺澄从江老的压迫下摆脱出来，并且以一种全盛的状态面对江老。

因为在当时的局势中，整座山峰都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这便在无形中增添了江老对胡艺澄的压力，以势压人。

再加上江老本就强大的气势，和胡艺澄不坚定的意志，这就导致胡艺澄愈发地陷入了被江老震慑的泥潭之中，难以挣脱。

而姜年的辱骂则是恰到好处的破了这种局面，先是以非常难听的话羞辱折辱江老，令之无法继续保持镇静，然后便间接在提醒胡艺澄，江老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你看，我就一个凡人，都敢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作为天人，怎么能比我还不如？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胡艺澄摆脱压力之后，终于凝聚出强烈的战意，不再被江老的气势威慑，而是找到了对抗对方的决心和信念。

所以胡艺澄才会道谢。

至于后面的真情流露，则多多少少有些难以自抑了，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姜年的这波助攻，可以说是相当到位。

不过虽说姜年帮助胡艺澄顺利摆脱了威慑，但却并不代表他们就此安逸了。

还有一个巨大的危难在等着他们。

目睹匕首被毁灭，江老的目光更加冷冽了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催动出体内滔天的无匹气势，席卷八荒的同时，也将胡艺澄的所有气机都锁定住了。

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恐怖威压向着胡艺澄发起了猛烈的攻势，然而胡艺澄也并非束手无策，在她身上亦爆发出浩瀚风暴，与江老的威压狠狠撞在了一起。

轰！

山河失色，天地震颤！

天人之战，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