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上场
作者:是个煎蛋 | 分类:古言 | 字数:4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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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慈云寺3
午饭后各院夫人均洗漱沐浴,往无相堂集合,由法师带着坐禅诵经。
老太太不在,随行的丫鬟们均在堂里陪着各自主子。这禅一坐坐到晚上用饭的时间,从无相堂出来,法堂方向已传来僧人们做晚课的诵经声。
饭后回禅房路上,素秋苦笑着摇头道:“还是你定力好,居然能够一下午坐着动也不动,那些和尚日日如此,你又是哪练就的功夫。”
“哪有什么功夫,硬撑着而已,我的背僵透了,恨不得立刻躺下。”其实吧,坐禅这回事,坐着坐着腿就麻了,麻着麻着也就习惯了。
我与她对视一眼,互相一笑。
禅房里乌漆麻黑,不烧炭火又是在山林里,因此还没到深夜已是寒冷刺骨。
黑暗中搓了搓手,打几个寒颤,忙把烛火点亮,烛光洒满屋子的那一刻,见到炕上居然坐着个男人!
“啊!”
我失声尖叫,立刻听见隔壁禅房有响动,门打开了,紧接着是匆忙脚步声。应该是素秋往我这走,一时赶紧吹灭了蜡烛。
素秋叩了两下门,在门外问:“你怎么啦?”
“噢,炕上有只臭大姐,吓着我。我已经把那猥猥琐琐躲着吓唬人的臭虫子打死了,姐姐不必担心,没什么事。”我急急道。
“没事就好,你那一嗓子把我也吓着了。山里难免有蚊虫,记得把窗紧再睡,你早点休息,我得去翻翻看我那房里有没有臭大姐。”
“嗳,好。”我大声答应。听见素秋走回去,禅房门关上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
扭过身,想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简直莫名其妙,吓得我一手冷汗。无相堂后是女眷们夜宿的禅房,他不声不响躲在这里,算什么事。
倒是炕上明显轮廓的“黑影”先开口:“我有几句话不能放在心里,必须和你说,说完我就走。”
“五少爷是要说自己走错房间了吗?”
他清了清嗓子,温柔道:“我和春兰,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爷知道我把你和春兰想成哪样了?”春兰是他屋里人,他们的事想多了是要脸红的,我才不想。
“她是她,我是我,你明白吗?”
“少爷再不离开,为了名誉清白,奴婢只能用被褥把你的头套住,痛打一顿,全当我错认少爷是恶匪,少爷蒙受不白冤枉。”大晚上潜入别人的房间,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我有充分理由怀疑那晚的毒箭射中的不是他的中府,而是天灵盖!
“哈哈。”
“嘘!!”我往前几步,黑暗中直摆手,深怕隔壁的素秋听见我房间里的笑声。
在暗如深潭的房间里,清晰听见五少爷朝我走来,白玉膏的苦涩味道离我越来越近,他的身影黑压压的像是一座大山,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为何总要这样防着我,因为李燕儿还是春兰?是你说的,进一步海阔天空。我进了无数步,还是不见海阔天空。”
空你个大头鬼!他铁定是天灵盖中箭了!黑暗里伸出一根手指戳中他胸膛,往后推了几步:“我只知道色即是空,少爷再不走,别怪我动手。”
“又是臭大姐又是恶匪,还要恐吓动手打我。”他摇了摇头,语气严肃道:“因果,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心中的答案。我是喜欢你,喜欢人不犯法,温子羡从未想过享齐人之福,倘若能遇上喜欢的女子,一生一意,…………。”
他后头说的话,我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字,耳朵里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飞,全是嗡嗡嗡嗡嗡的声音。
耳廓滚烫滚烫,直直站在原地,甚至连他几时离开的也不知道。
是在做梦吧,这是哪跟哪?
他喜欢我?
一定是慈云寺禅房的炕上长着刺,刺得我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便是听见素秋姐姐敲门声。
天还只是蒙蒙亮,慈云寺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早课,整齐洪亮的诵唱经书声回荡在山林之中,无论走到哪,都能闻到阵阵清心宜人的佛香味。
昨日,温府舍粥的长棚由五六个车夫赶着搭好,就在慈云寺外头。
大清早还未开始舍粥,山下闻讯的难民、乞丐、穷人纷纷涌到寺外,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盛粥器皿,昂着头盼望着。
去年是歉年,各地粮食收成都不好。
听闻汉江省濮县、彗安两地受灾最为严重,内有洪涝蝗灾,外有倭寇进犯,战事虽已平定,朝廷送去汉江省赈灾济贫的粮食一路上被燕王党羽层层分刮,加之运输过程中储存方式不当,到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少之又少。
洪涝过后瘟疫盛行,许多百姓啃食树皮,甚至吃土果腹,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一些想活命的人逃离当地,往京城奔,来到京城却成了难民乞丐。
老太太酬神前商订下捐粮舍粥之事,这是善事,几位老侯爵夫人纷纷响应,捐给慈云寺的粮食昨日已经送去斋堂。
佛不用吃喝,可是人需要吃喝,行世间善,少不得菜米金银。
至于舍粥,慈云寺早在初一贴出布告,城中难民口口相传,大多知道,才有今日挨肩擦背的景象。
灾民身上气味难闻,少爷小姐自不必说,连随行的丫鬟们大多不愿意去舍粥。
常言大户奴婢胜过小家嫡女,她们在温府这样的高门中生活,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强几分,脏、乱、臭没有一个能忍耐的。
可是魏妈妈发了话,每个院子硬要出一个人。
魏妈妈的意思许是老太太的意思,无人敢驳,有的还是抓阄决定出的人选。
几位夫人没去舍粥,大夫人也不好去,全在老太太的禅院中说话。素秋留在大夫人身边伺候,我则代大夫人舍粥。
前来领粥的人多出我的想象,有老有少,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
慈云寺在半山腰上,他们一个个都是徒步从山脚爬上来的,大多人赤着脚,脚上的冻疮在泥土掩盖下已不明显。
肥头大耳的余管事在粥棚前甩马鞭,啪啪两声吼盘了鞭子在手中。脸上满是油光,粗肥的手指指向纸告示牌,高声道:“都给我看好咯,一人一碗,碗多大盛多少,盛多少喝多少。把你家水缸扛来也成,思量思量自个有没有那肚量,撑坏可跟我们东家无关。排好队,一个个领,但凡有一个争抢,场面乱起来,粥不派了,谁都不落好,……。”
这副油腔油调,看得慈云寺斋堂派来舍粥的年轻僧人们满脸无可奈何,都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
那些难民乞个个急切盼着,望着粥桶的方向,拼命舔着干裂的嘴唇。和收容在慈云寺的小孩一样,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怯弱、担忧、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