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上场
作者:是个煎蛋 | 分类:古言 | 字数:4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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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腿头牛角
门咿呀推开,周姑姑进到屋中,隔着帐隐约能看见她手持着明晃晃的匕首。
我站起身:“夫人,因果既然得知这个办法,今天不剜明日后日也会剜,我心意已决。”
“记清你今天说的话。”周姑姑用手肘捋开帐子,刀刃上残留着一道血痕,一滴汗珠从她额头上滑下,滑过眼角,顺着如男子一般轮廓的脸颊线条,停留在腮处。
我诧异地望着她。
周姑姑脖子上青筋毕现,每走一步脖颈在的肌肉便凸出一分:“三奶奶,擦干匕首上的血,时刻记住你说的话。”
大夫人两眼失神。
我被姑姑的两句话说懵了,接过那柄匕首,柄上还残留着周姑姑手心的温度。
周姑姑一步步走到帐外,袁大夫紧紧看了她一眼,适才慌乱的神情凝了下来,站起来双手接过周姑姑递上去的一包东西,刻意平静语调:“在下马上回去制药。”
我惊在帐后,屏住呼吸,凝重地望着带血的匕首。
大夫人有些慌乱了,不可置信地唤了句:“夙蓉……。”
袁大夫赶紧向周姑姑深深一揖,将那包东西放进褡裢中,又觉不妥,挪了几回地方,最终把钱里的碎钱倒出来置在褡裢里,腾出的袋子放那包东西,扎紧口子检查数遍方离开。
我回过神,拨开帐子,周姑姑背影宽厚背对着我,坐在袁大夫方才坐的绣墩上,纹丝不动。
“姑姑。”我轻唤了一声。
周姑姑略微偏过头,弯起的嘴角,话说得很轻,凭着她的嘴型,我读懂她要说的话:夫人身边需要一只你这样的小狐狸。
我绕到姑姑面前,她单手撑在膝上,眉也不皱,恍若无事发生。大夫人走来,手往她膝侧触了触,骤然全身一颤,眼里又闪出两滴泪花。周姑姑耳上坠的玉环晃了晃,道:“一块肉而已。”
我的胸口如被重物狠狠击打了一番……
一个时辰后,角门值夜房来了个报信的老仆,说是袁大夫来送药。为防他人怀疑,我令万儿与素秋前去取药。药包面上夹着一张纸,上头写着:灵丹妙药不如对症用药。
袁大夫将药集在瓷瓶子里,口子再用木塞子塞得严实,藏在草药包中,做得点水不漏。我按着他说的办法,倒药涂抹在大夫人手腕处,果然那淤痕中间骇人的红蜈蚣缩小了一半。
缓兵之计效用不过四年到六年,宫中一旦断药,大夫人性命岌岌可危,为今之计,只好尽快寻找到彻底引出大夫人身体内蛊毒的办法。
大夫人卷下衣裳,郁郁道:“小果儿,妆奁底层靠右的抽屉你把它拉开,里头那对耳环拿来给我。”
“嗳”我应了一声,按夫人说的打开妆奁,右侧漆黑的抽屉里放着一对质地不佳的玉环,哪怕不识玉质好坏的人依然能一眼看出这对耳环材质粗陋。目光不禁向大夫人望去。
大夫人开口:“是那对,没错。”
我提出玉环放在掌心,夫人接过手同时向椅背靠去,闭着眼说着:“那时我初初嫁进温家,未满一月老爷投军,家里用度是几文几文计算的,哪比现在。你周姑姑不同我,我是凡夫俗人一个。她自梳不嫁,没有我这些烦恼。那年我和她上街市卖布,一匹布,卖了十五吊钱。要是没这笔钱,那年冬天过年的肉钱还没着落。出布庄门口有摊子在卖首饰,我做主张买了两对玉环,她一对,我一对。回到家里瞒着老太太,我撒了个谎,说那布只卖十四吊的钱。”
我静静听着,大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撒过谎,所以这把岁数还记得。那晚上啊,一句谎话搅得我一夜睡不着。”
大夫人戴上那对耳环,我伸过手要帮忙,她握着我的手:“我都四十的人,还拖累你们一个个。”
我望向夫人:“娘,一家人互相疼惜理所应当,不说拖累。”
大夫人眼中有了亮光一抹,苦笑道:“夙蓉说得是啊,遇事方知人心真假。一家人相互疼惜是理所应当?多好的话,娘用四十年才辨清,你今年十六,比我早二十多年明白,好事。”
我替夫人戴上另一边的耳环,捧来镜子,大夫人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浅浅的微笑。
从屋中出来,见到柳姨娘的娘亲拎着一篮东西,上头盖着红布,一扭一摆地走进东厢。柳夫人中气十足,声音从里头传出来:“馨儿哟,娘来看你啦。我的好女儿,你的肚子给温家争气,你给我们柳家争气,娘疼你嘞。”
我站在院中,目光望向东厢那锯掉一般的门槛。身后月华、万儿分别暗暗叹息一声。
面前尤见新人笑,青坟不曾闻鬼哭。
年氏死后不过十天,温擎章扶正了柳馨儿,年氏所有旧物卖的卖,丢的丢,柳馨儿摇身一变成为温家的大奶奶。自此,柳家这位夫人是三不五时初入晓翠苑。汪嬷嬷面恶话凶,上回她闹时要跟她拼命的,柳夫人虽常来,但也不大敢往大夫人屋里走。
“连吃带拿,那是个老畜生,奶奶别污了眼。”万儿低骂了一句。
月华吃惊看着万儿,这话骂得太痛快,痛快得不像万儿会说的话。
回院用过晚饭后,喜儿、小环协力搬来长凉凳放在院子的树下,点起蜡烛。她们几个贪凉快要在树下吃饭,我凑个热闹,一边坐着看她们吃饭,一边翻看堆积一月的礼单册子。
所记录的东西凡凡总总,大多是我与温冲婚宴所入之财,翻着翻着,忽然看见西郊两处庄园,名字特别,一个叫腿头,一个叫牛角,便问了问。
喜儿站起来答:“是二夫人给奶奶的改口礼,西郊两处庄子,雇户一共五十二人,腿头三十,牛角二十二。”
万儿站起来道:“哪里是庄子,分明老鼠洞。还有那牛角庄,摆明烫手的山芋丢给我们主子。”
万儿一说,五人全笑了。喜儿作势要拧万儿的嘴,口里笑骂:“伺候奶奶一个月你上脸了?当着奶奶的面还嚼舌根子!”
万儿一面求饶一面对我说:“奴婢不敢胡说,两个庄子偏僻,腿头无人搭理,荒荒凉凉,年末连筐果子也凑不齐。牛角的二十多个雇户个个凶神恶煞好比土地老爷,没人敢去打理。”
银絮也只是望着我,慢慢站起来:“三奶奶,还是想办法把牛角庄的卖了吧。”
看她似乎有话要说,我便问:“为何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