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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草狂沙

作者:攒电脑 | 分类:幻言 | 字数:101.7万

安南(可忽略)

书名:魔草狂沙 作者:攒电脑 字数:5409 更新时间:2025-01-22 02:07:50

你是我的福星还是灾星呢?

因为你的出现,我体会到了感情的纯真和美好;也因为你的出现,我体会到了失去和一直从未拥有的失落惆怅。

安南,在写下沈鹤年和安南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牵连了。

1939年12月09号,在香港律师事务所陈律师的见证下我们签署了离婚协议。

自此,我们结束了长达五年的婚姻关系。

初见你时我的汽车车胎就爆了,那是从香港进口到大陆来的汽车,如果车胎爆了只能运到汽车厂去修理,而刚买的时候那里的老板就对我说,什么都可以坏,千万不能坏轮胎。

你看,刚一见面我就发生了这样不好的事情,还真让人有点意外。

你站在我的车前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些钢钉出神。

我极其不耐烦地下了车,拽着你的手臂欲要开口骂你怎么走路不长眼。

可在你猛然回头那一刹,我就被你那拥有矛盾美感的脸深深吸引住了。

只见你的眼珠是那种干净的琥珀色,眼睛也很大,看起来异常地有神,而且你的睫毛深长,眼角微微往上翘起,像极了话本里记叙的桃花眼一样,可那又与桃花眼不同,眼角半开,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一点清冷。

为什么说你的长相矛盾呢。

因为你的大眼和你的其他五官又不尽相衬,高高的鼻梁撑起了你的整个轮廓,可一张微抿的嘴唇又带着点小家碧玉的意味。

你真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里最引人注意的那个。

我被你迷得忘了神,一双眼睛只呆乎乎地盯着你。

你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慢慢又避开了你迷人的眼神。

你一脸正经地问我说要什么赔偿,眼睛里都是真诚。

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向你索要赔偿,闷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才给你答复。

赔偿就是下个星期陪我去香港走一趟,换车胎……

我还想说什么,然后就看见你的神情慌乱了起来,只用钢笔在我手心里细细密密地写下了一串文字。

然后你就匆匆往前跑去,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我扬长脖子向你跑去的那个方向无尽张望,只见你的身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

直到看不见你了我才低头看手心里的字。你叫安南,很好听的名字,让人觉得好记又不俗气。

我照着你给我的地址找了去。

那天是我第一次系领带,配着我妈咪给我挑选的最精神的西装去找你,甚至在路过花店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

不是犹豫给不给你送花,而是犹豫你会喜欢哪种类型的花。

你的气质看起来有点孤僻清冷,所以最后我选了一束蓝鸢尾花做底陪衬的群朵蔷薇花束。

我满心欢喜又紧张地向那条巷子里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巷子的时候清新雅致的桂花香扑面而来,难怪这里叫作桂花巷。

在弯弯绕绕后我终于找到了你给的地址里的36号人家。

在敲门之前我精心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生怕哪里有褶皱显得不庄重。

只见开门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看起来和我姨妈一样大,我有些难为情地问了句安南在不在。

然后那人就避让开让我进去了。

的确,那天你没在家,为我开门的是你姑妈,这里是你和你姑妈姑父一起住。

我觉得有些唐突,甚至想撒腿就跑,可那不礼貌,因为我还想和你发展更多,不能让长辈觉得我是个不稳重的人,所以我把花交给了你姑妈,写了一张字条给你之后就道别离开了。

走之前我还特意在那条桂花巷里闲逛了一会儿。

果然是一条很香甜的巷子,阵阵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忘却了夏日的酷暑难耐。

等走出来之后那香味又戛然而止,那晚我没有让人开车来接我,而是坐着有轨电车回去的。

在拥挤的车厢里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变得美好起来,仿佛所有人脸上都在对我带着笑意。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甚至闻到了肩头淡淡的桂花香。

安南,你就像悬挂于西陲的星星一样,既熠熠生辉,又孤独冷清。

回到家后阿姆跟我说她接到个电话,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要找沈鹤年的。

我问她有没有问那人叫什么,有没有记下电话号码,可阿姆却对我摇了摇手。

我有些失落,因为知道我叫沈鹤年的人很多,里面不乏女孩子,而且我读书的时候就有人喊过我“烟云四少”,更不缺女孩子向我谄媚示好。

直到去父亲的饭店上班之后我才没再和那些姑娘女子接触。

桂花巷白水弄堂36号。安南。安南,你真的是够特别的,我自认没有潘安之貌,亦没有徐公之美,可我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却一直没有我。

我们约定在码头见面,因为我要让你陪我去给汽车换车胎。

记得那天你穿着一袭湖蓝色的长裙,那样干净的裙子穿在你身上显得简约而不简单,因为人们在看见你的时候都会被你的脸所吸引而就此忽略你的穿着。

安南(可忽略)

我带着你进了一家极具欧洲风情的餐厅,迎面而来的都是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我偏头去看你脸上的神情,可你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连眉头都没有上扬过一下。

刚一落座你就用充满了攻击性的语气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问我是不是想追求你。

你的眼神狡黠且危险,让我看了有些错愕。然后我对你耸了耸肩,答案不置可否。

你依旧是对着我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抿了一口咖啡。

那天我们俩在香港街头闲逛了很久,然后才慢悠悠地溜达到了汽车维修店那里。

你低头胡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跑了进去。

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怀疑、捉弄和讥讽,可唯独没有我看你时的那种情愫。

我在想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你心动,让你着迷,而我多么希望那个人就是我。

可直到我们俩站在教堂里成为夫妻宣读誓词的那一刻,你眼睛里也一直没有对我带有任何情意。

安南,那天傍晚去换轮胎的时候情况很滑稽,甚至让我在你面前出了丑。

因为车胎在两天前就已经经货轮运到了上海,而我们这次纯属白跑了一趟。

你开口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顿时觉得有些吃哑巴亏的感觉,可却在看见你微笑的那一刻又点头默认了。

没错,我不觉得这次是白跑一趟,至少,我和你单独相处了一天半的时间。

我们又沿着原先来的路重新回去,你走到我前面面对着我往后倒退着走,一开始我有些担心你会因为看不到路而跌倒,可你没有,你走得很娴熟,而且每一步都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你的脸背对着阳光,在暮色中我看见了你脸上的别样风情,只见你嘴唇微扬带着温和的笑意,深情地看着我这个方向。

可却不是看向我。我们越来越熟悉了。从香港一别后我们更加亲近了些。

我会在饭店没有工作的午后开车到你家巷子口闻那里的桂花香,然后在不经意地遇见你时又带着你去码头吹风。

你喜欢把高跟鞋脱掉拿在手里然后赤脚踩在沙子上的感觉,当潮水上涨时你会蹙眉,然后蜷缩起身子站在那里等着浪花拍打在你的小腿上。

你的这个样子骄矜又可爱,让我觉得这又与平时气焰嚣张的你不大相同。

我偶尔也会脱掉鞋子绾起裤脚跟你在沙滩上踩浪花,然后在你站定的时候偷偷跑到你旁边用脚勾起水花弹在你腿肚上。

有几次我成功地让你陶醉在浪花的拍打下而没有发现是我在跟你开玩笑。等你觉察到脚下的潮水已经退却可还有水花拍打时你就猛地转过头看向我,那个眼神绝望又伤心,可也只是片刻,转瞬就消失在了你的脸上。

你叫嚷着就朝我跑过来欲要打我,可我也往旁边不停地跑,让你追逐着我的脚步在潮水里肆意打闹着,你的脸上满是因为踩水而激起的水珠。

旁边有小孩子也学着我们的样子在潮汐里打闹着,他们“咯咯咯”地笑着追赶着,让原本寂静安宁的码头变得热络起来。

然后你就停下了追赶我的步伐,站在及膝的潮水里抬起手搭在眼前望向太阳落山的方向。

你的口中呢喃着“阿辉”这个名字,让我有一瞬间的错愕。

我瞬间觉得脚下的潮水冰凉刺骨,甚至那股寒意都钻到了我的心窝,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在那时你的眼睛里是带着爱意的,平时的目中无人的感觉尽失,只有无尽的爱意伴随着潮水退回到了苍茫的大海里。

日暮西垂,我们俩僵直地站在潮水里看着前方,耳边传来越来越遥远的孩童嬉笑的声音。

终于,你喃喃自语地和我提起了那个“阿辉”。

原来阿辉是你在泉州生活时的邻家阿哥,他是个渔家孩子,终年在和大海打交道,而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旱鸭子。

在第一次看到大海时你便爱上了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连同那个在海上驰骋的邻家阿哥。

他像是夜晚倏地闪烁起来的星星一样,在你宁静的夜空里点亮了一片星河。你和阿辉的进一步认识是在你肆无忌惮地下水玩耍的时候。

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目中无人、自由自在,可那时的你更多的是年轻时候的不羁心性,那股青春的气息像是夏日里的清泉一样涤荡在人的心头。

也感染了阿辉。

那时你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就下水玩耍去了,你在戏水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抬头看那个远处划船的人,他像是要和大海做斗争一样,拼命地划着浆想要去往更远的海域,你看得痴迷,也随着他划动的痕迹往更深的地方走了去。

然后,海上起了风,你的衣裙被风刮起,沾满了水的衣服就这样重重地打在了你的身上,直到那水漫上了你的腰肢,你才惊觉该往后退一点。

可远处那艘船就在海风海浪的拍打下顷刻间倾覆,你被风吹进了海里。

你见他翻了船就担心地往前面走去想要去救他,可你忘了他是个常年在海里混迹的人,你也忘记了自己向来是个旱鸭子。

想去救人的人没救成反而被人救了。

只见你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激起的层层水花不停地打在你的脸上,阿辉看见你溺水了之后就从他那里快速地游了过来。

口鼻里满是海水的苦涩和咸味,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你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片浅滩上。

然后,你看见了渐渐逼近的少年的脸,他的头发被海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糟乱,可你却只看见了他紧张着急的眼神。

紧接着你就失去了意识,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彻底昏迷,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嘲笑和大人的闲话,可你都听不见了。

海风不停地吹拂着海面,把那艘漂浮着的船吹得没了踪影,逐渐消失在了那片海域……

胸口猛烈的压迫感袭来,你感觉到了鼻腔嗓子里都是苦涩的海水,等到意识彻底苏醒后你才无力地睁开眼。

那双慌乱紧张的眼就这样再次展现在了眼前。

看见你醒来后阿辉抱起你就往渔村里的小诊所跑,身上传来颠簸的感觉,你难受地往他的胸口那里靠了靠,然后就听见了他胸腔里沉闷的心跳声。

仿佛世间最让人感到安心的便是一颗心的跳动,所以,你所有的温柔缱绻都给了那颗心的主人,眼里再容不下其他。香港的海边教堂里,你穿上了最适合你的婚纱,搀着你姑父的手从蔚蓝的海边背景下向我款款走来。

远处的海浪声还依稀在耳边响起。

我如愿以偿地娶到了心爱的人,你心安理得地嫁给了一个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我们各取所需。

那个月我俩频频出现在南京日报的界面上,这个喜讯瞬间传遍四遭。

你身上穿着的婚纱是我们跑遍了香港所有的婚纱店才找到的,你当时找得有多漫不经心我当时就有多耐心,你占据了我心里的所有位置,我愿意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带给你。

可你心里需要的一直都不是那些。

就像是上次你病了半个月那次一样,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一周,从面容清俊的帅小伙到下巴长满胡茬的怪叔叔,我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形象。

出院那天家里为你大病初愈摆了桌,此间我们谈笑风生,你笑得那样甜美,甚至颠倒众生。

就在我以为我感动了你内心的那一刻,以为我们能慢慢变好的时候你却对我说了句“谢谢”。

你一脸冷漠的样子刺痛了我的眼,那句“不客气”如鲠在喉,可我却一辈子也不想讲出来。

安南,你何时能放下那位渔家阿哥,你的目光何时才能垂落到我的身上。

尽管我知道那些都是痴心妄想。

你心里一直有他。

阿辉不想一成不变,所以下海经商去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渔民的身份。

你们在码头依依惜别,他握着你的手说每月给你写一封信报平安,你对着他努了努嘴,然后放开了他。

他的确言而有信,可是在给你写了第16封信后就戛然而止。

你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可问到的人都只是对你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你等了一个月、三个月、八个月。

然后你考到了南方的大学,想在南方一边读书一边寻找那个人的消息。

可直到嫁给我的前一个月你才从一个老码头的嘴里得知,两年前他在谈生意时和一个洋人发生了冲突,被洋人带走了。

老人的口中唏嘘不已,想想都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那天傍晚你终于不再保持着咄咄逼人的气焰,而是蹲在沙滩上哭了起来,潮水时不时地拍打在你的脸上,那些水珠里掺杂着眼泪一起随着潮汐回归大海。

我看着你抖动的肩膀终于没再做旁观者,而是走近你轻声安慰着,你一下子钻进了我怀里,我顿时觉得心跳漏跳了一拍,心里瞬间就有了想要守护你一辈子的冲动。

有的时候一个人做决定就是那样迅速,那些所谓的深思熟虑倒像是爱的不够做出的借口。

可嫁给我之后的你依旧目中无人,依旧很嚣张,因为你的性子太刚强,我的家里人都不怎么喜欢你。

所以你总是在我家里碰壁,又会闹得不愉快。

在后来的有一天我又在你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爱意。那天你高兴地跑来和我说。

阿辉还活着。

你的身上还带有清甜的桂花香。

那几个字像是尖刀一样直剜我的心口,你脸上的高兴情绪又像是给我伤口处洒了一把重盐,让我在惊恐不安的情绪中度日如年。

我知道在嫁给我的这几年里你从没有真正开心过,就像是搁浅在浅滩的大鱼一样,你没有了自在的生活,只能像个傀儡一样活着。

所以安南,我决定把你交还给大海。

不为别的,只想给你一片舒心。

安南。其实我一直想喊你阿南的,因为会显得那样亲昵,毕竟我们曾是夫妻。

终其一生,我始终无法走近你半分。

白纸黑字,一生一世,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我把你深藏于心,尽管你从未把我当作爱人。

愿你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