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楚河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迷乱和晕眩之中，朦胧中，已至深夜，他来到了一栋别致的红砖青瓦的宅院，门外全是祭祀用的东西，白色灯笼和花圈，大大的“奠”字醒目地刺痛着自己的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像游魂一样轻飘飘的。

他走进去，门外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路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没有看见自己，所以，他可以不用推门也能进入，更没有人加以制止。

宅子也不大，只是通过墙壁的色泽，可以看得出有些年代了，他走在石板路上，石板上还残留着刚下完雨保留的湿润，可是踩在上面，鞋子却没有被浸湿，相反的，一点点痕迹都没有。

他走近那处泛着白炽灯灯光的窗子旁边，看到了里面的人隔着灯光印在窗子上的浅浅的影子，是一个男人的轮廓，而门外，也是大大的“奠”字，到处都充斥着阴冷。门外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手掌自然地搭在腹前，有序地排成一排。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门，只是进去了也看不到两人的样子，女人是一身白衣，头上披着大大的斗笠似的白帽子，只能通过衣服看到她瘦弱的身躯；而男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是一身黑色正装，衣服被熨得一丝不苟，没有一丝褶皱，他站在这一堆白中，站在女人侧身的地方，头的方向是向着女人的。

“是谁允许你在这里大肆祭奠的？”男人开始发问了，语气中带着诘责和愤怒。

“他是我的丈夫，祭奠他是我的分内之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指手画脚的。”女人的声音柔弱地飘过来，却字字珠玑。

“这是我的地方，我把你接过来，是想让你和那个人彻底断绝联系的，你懂吗？”男人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以前不是说了，想和我在一起吗？”

“让我和亡夫断绝联系，然后做一个小三？呵呵。”女人冷笑着，说道：“我从来不想过这种不堪的生活，请你放了我好吗？”

“你的丈夫以后会是我，而不是他！”男人的步子也开始紧逼，他靠近女人，意图把她身上的白衣服扒下来。

“我的丈夫从始至终只有他，请您自重，抢来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人也一样。”听到女人说出这番话来，他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浑身战栗着，问道：“你为什么不等我？”

“您请回吧，我不想你这肮脏的言论污染了这个地方。”

“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请您自重，我可以原谅你出入我祭奠的地方，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说这些越轨的话。”

“好，我们不谈论这些，你先把饭吃了好吗？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我看着心疼。”男人说完之后就随手把左边的餐盒递给女人，被女人随意地抬起右手打翻在地。

男人卑微地蹲在地上收拾着一地狼藉，看着洒落在一地的残羹冷炙，声音颤抖着问着：“三年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是吗？”

女人跪在地上，对着前面的遗像，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你告诉我为什可以吗？”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爱了。”

“我不相信！你说过的！”

“说过的话是不可以当真的，我相信您比我更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我真的以为，你只是在赌气，你为什么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呢？你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给我？”男人从蹲在地上，变成了半跪在女人面前，隐约抽泣着：“你知道吗？我打听到你的住所，每天开车都要经过，每天下班都是，我看着你们出双入对，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请你出去，不要再说了！”女人的头也变得越来越低，声音哽咽着，说道：“您请回吧，如果你讨厌这种方式，讨厌我在这里祭奠亡夫，那就放了我好吗？”

“不许再提亡夫这个词！”男人又变得震怒起来，站起来对着女人吼道：“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女人笑起来，声音清冷：“好，那放了我吧，我对你除了恨，浓浓的恨，没有其他的情感！是你毁了我，扰乱了我的生活。”

男人双手捂着脸，痛苦不堪地蹲下来，低声问道：“我和她离婚，我已经把离婚协议给她了，我错了，我很后悔，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不想再错过了！”

“那是您和您夫人的家事，和我无关，离婚了我们也不会在一起的，您请回吧，不要打扰我和我的亡夫！”

“你给我住口！”男人跪下来抱住了女人，紧紧地抱着，女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淡地说着：“请放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哪怕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我也不想看到你肮脏的脸，我觉得脏！”女人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你毁了我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样？你说啊！”

她突然挣脱了男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着，可是，明明近在眼前的人，庄楚河却看不起清楚，他们的脸像是镜头被浓雾遮挡住了，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男人也站起来，声音有些落寞，反复确认着，问道：“你，是真的这么恨我吗？”

“对，你放过我，可以吗？”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柔弱，她的身影也在视线里摇摇晃晃的，像是站不稳一样。

“好！”男人沉默了半晌，接着反问道：“你想怎么惩罚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女人的说话越来越轻，眼见着她快要倒下去了。

男人一个健步地冲过去一把扶起她，声音急促地喊着：“小梦！小梦，你怎么了？”

“小梦？”庄楚河瞬间清醒了，可是他的手脚却丝毫动弹不得，胸口像是被压了大石头一样沉重。

“小梦！”等他大喊着想要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体被白色的纱布固定住，头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母亲看到自己醒了，擦着眼泪迎上来，喊道：“楚河，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