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一下子被问住，嘴巴张张合合，没说出话。

“行吧，我也不质问你跟谁学的了，你刚才跟我讲了那么多，我懂了你的意思，结果交易，共赢即可。可是，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这份合作，你们是净收益方，而我，却要承担所有的风险。”

“我认为这称不上是风险。”郝帅将文件又翻了几页：“您从第6页开始看，那一部分是关于战队实力的综合分析。826和预选赛，甚至kpl赛场上的每一支强队，我们都将每一个位置和战队总体实力做了五个维度的比较，对比下来，826不比任何一支队伍差。”

“数据来源是什么？之前的比赛？”

“对。”

“你不觉得可笑吗？和预选赛的队伍对比还算可以接受，kpl的队伍数据是kpl比赛中得出的，你们城市赛的比赛水平能和kpl在一个维度？数据能相提并论？？”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郝帅咬住下唇，气势慢慢弱了下去。

“所以这就是你的方案？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如果是我下属做的，我会直接撕掉。”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方案，给我我走人就是，您没必要这样侮辱我。”郝帅低声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会否定，你觉得打击我是你的乐趣是吗？你已经有了祝之航，为什么还要来管我？如果是因为我用了你的钱，那我今天就可以从那栋房子搬出去，我也会去打工，还清这二十几年你在我身上付出的。”

听了郝帅的话，郝父神情一时有些复杂，他合上文件夹，双手在上面交叠。

“郝帅，如果你做的足够好，你觉得我会否定你吗？我否定你的初衷，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哪怕一次。”

“可是我也需要鼓励，如果我高二那次期末考试拼尽全力在最不擅长的化学上考了97分时，你给我的是奖励而不是‘为什么化学没有拿过一次满分’的斥责，我不会彻底放弃化学，最后高考落榜。”

“借口，软弱，我们郝家……”

“你总是这样说，我们郝家我们郝家。对，我是郝家的奇葩，我没有你和我妈那么强大，我从小就被你们按在泥土里，还没等反弹，就被再一次深深地按下，最后窒息死在了土里。”

“你是在怪我？”

“……”郝帅没有说话，他收起两份文件夹抱在怀里，起身走向门边。

“郝帅！”

“我认同你对我的方案提出的异议，的确是我想的太幼稚了。今天的失败错都在我，我没有怪你。我先走了。”

郝帅扯了扯嘴角，行了个疏离的礼，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郝父欲言又止，他起身想要拦住自己的儿子，头顶却传来一片晕眩，他跌坐在椅子中，止不住地大口呼吸。

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看到郝帅的方案时，他是惊喜的，那个一直吊儿郎当的郝帅，这次看起来非常认真。他本来是想表扬他，然后同意他的请求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他真的太强势。

还是郝帅的承受能力太弱。

抑或两者都有。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另一边，郝帅走出办公室的门，褚凰羽和路小舟立刻围了过去。

“对不起。”郝帅低着头，流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再跟两人多说，直接走向了下行的电梯。

“郝帅！”两人急忙跟上，可郝帅很快将电梯门关闭，只留下了疑惑的两个姑娘。

“发生了什么？”两人面面相觑。

褚凰羽看向巨大的玻璃窗外，早上出门时还晴朗的天空此时正乌云密布，断断续续的雪花落在窗户上，很快连成了片。

“下雪了。”她喃喃地说。

两人乘下一班电梯下楼，却完全没看到郝帅的踪影。大门外的垃圾桶里，有郝帅刚刚带来的两个文件夹，褚凰羽把他们捡起，却发现里面的纸，也已经被撕碎了。

“他不会出事吧？”路小舟有些担心。

“我去找找他，你先回去。”

“如果有需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

两人分头行动，路小舟回去照顾其他人的训练，褚凰羽想了想，直接打了辆出租车，报出了一个地点。

出租车司机按照褚凰羽的指示缓慢行驶，褚凰羽透过车窗，仔细在人流中寻找着郝帅。

果然，车子开出去仅三个路口，褚凰羽就发现了晃悠在人行道上的郝帅。

这一条路沿着北城护城河笔直向前，前方三百米处，是一座桥。郝帅站定，看了看前方的桥，然后转身，走下了通向河岸的台阶。

“师傅路边停车，谢谢。”褚凰羽付了钱，急匆匆追了出去。

河岸两边的人行路上原本有着色彩鲜艳的观赏绿化带，可是寒冷的冬季里，那些花草已经全部枯萎，留下光秃秃的小花坛，看起来十分萧索。

郝帅没有完全下到河岸边的人行路，而是走了几步就坐在了向下的台阶上。他将脸埋在膝盖里，两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大片大片的雪花掉落在他的发尖，肩头，有的融化，更多的是堆积。

褚凰羽向前两步，站到了他的身后。

“喂，你拦路了。”她伸出脚，踢了踢郝帅的腰。

郝帅扭头看了看她。

褚凰羽愣住了，因为从来都是嬉皮笑脸比826所有人都要贱都要欠揍的郝帅，居然哭了。

“你怎么来了？”见到褚凰羽，郝帅抹了抹眼睛，低声问。

“一猜就知道你想去我们预选赛的场馆，所以沿途看看。”

“我真是没用，连去哪里都会一下子就被猜到。”郝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褚凰羽的心蓦然像被静电击中，发出了一股刺痛，她蹲在郝帅身后，轻声问：“失败了？”

郝帅点头。

“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去找别家不就好了？不能跟我们合作，这是你爸爸的损失。”

“我不是为失败的结果而难过，而是因为过程。”郝帅吸了吸鼻子：“他把我的报告贬得一文不值，可是让我郁闷的是，他的每一条批评，都是对的。我费尽心力做的东西，原来是坨屎，所以我就觉得我自己的确挺无能的，他对我的那些否定，全部都是对的，我什么都做不好。”

原来是因为自责。褚凰羽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平复情绪。

“你跟他之间，需要一次彻彻底底的长谈，你们的相处模式有问题。他将他自己的性格与想法强加在你身上，而你，习惯了逃避，甚至于已经放弃自己。你们两个，不是一方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