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出殡当日，下起了小雪。

南商的冬天到了。

穆长萦走在队伍前列，与其他皇室宗亲一道前往皇陵送太后娘娘最后一程。

莫帝身为帝王是不能够有任何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可是他面对母亲的死亡，仍旧是控制不住的痛苦流涕。相比之下莫久臣与莫声文却是始终冷静。

太后娘娘去世之后，寿康殿关闭。原本定在下月的东宫大婚被推迟到明年。

穆长萦跟随莫久臣回到了煦王府。

她已经告诉桃溪柳扶月的死因，也告诉她自己的脑海里残存了柳扶月的记忆，凡是桃溪想知道的，只要穆长萦清楚的都悉数告知。桃溪听后，只是苦笑几声，最后失魂落魄的回去房间，几天来一直垂头丧气。

现在她们都已经知道莫久臣和莫声文都对现在手里的玉钗有想法，虽然知道玉钗都在穆长萦的手里，但是都没有直言制方的存在，暂时都无法得到。

现在柳扶月的死因暂时告一段落。穆长萦心里还惦记着自己丢失的玉佩。她有一个恐怖的猜测，如果她玉佩的兵符和炸药的制方在手，那么想要复国北驰是不是更容易了？

她立刻摇头，断然不会这么做。

可是，一旦让顾合知知道柳扶月玉钗的秘密，她才会陷入被动。顾合知不会逼她，可是柯幻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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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局势越发的动荡。

太后娘娘去世后，莫帝更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星司局，他始终觉得天象会告诉他一切，那些已定的天命是他不能改变的事实，他反复的告诉自己如何去接受不再想着改变。

莫久臣和高相国分开把持朝政，分庭抗礼之势越演愈烈。高贵妃诞下小皇子，连带着东宫的太子之位也变得不稳起来。

现在正是北驰复国的好时机，可是，顾合知真的可以值得依靠吗？

穆长萦不知道。

还有桃溪和柳家，如果穆长萦起兵，他们可就要受到连累。她占用着柳扶月的身子，魏氏和桃溪对她那么好，她能恩将仇报。

还有要杀她的人她还没找到，又该如何？

穆长萦长叹一声，踢着台阶的上的白雪，陷入自我怀疑中。偌大的琉璎殿内，煦王妃蓝色的披风异常的扎眼，周来柔看见，让身边的丝竹先去殿内，自己走过来。

“煦王妃。”

穆长萦听出是谁的声音，转头看走过来的周来柔，微微一笑：“周小姐。好久不见。”

她们是真的好久不见，自从太后娘娘丧礼之后她们就没见过面，要不是因为这次高贵妃生产，穆长萦也不会入宫，更不会碰到周来柔。而且如果没有太后娘娘的故去，现在的周来柔应该是太子妃了。

周来柔仍旧觉得有些尴尬，找话问：“怎么不进去？”

穆长萦说：“高贵妃需要静养。”

周来柔哦了一声，说：“我们走走？”

穆长萦点头：“好。”

两人走出琉璎殿，漫无目的的在宫里行走，沉默良久后，周来柔先开口：“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穆长萦疑惑：“周小姐指的是什么？”

周来柔说：“我这次的出嫁。”

穆长萦停下，周来柔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在也跟着停下来，回头看着一脸愕然的“柳扶月”，笑了一下说：“难道煦王妃也认为我嫁入东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当然不是。

穆长萦从来都没有肯定周来柔会嫁给莫声文。即便两人会因为利益暂时走到一起，只要莫久臣想阻止，这场联姻一定会立刻不作数。

退一万步讲即便两人成亲，可是男不愿女不爱。一旦莫声文掌握了话语权登基为帝，她们之间的联系不在，依旧会和离。他们都是任性的人，完全能够做到不管不顾。

穆长萦说：“我知道周小姐与王爷之间的过往，只要他阻拦，周小姐就嫁不进去。”

“可是他没有阻拦。”周来柔说：“因为对他来说，婚姻就是交易。他是不会阻拦任何政治筹码。这是我这次入京见识到的煦王手腕。”

穆长萦这一点不否认。莫久臣对于帝王之位的势在必得，早就让他放低了对其他一切的需求。婚姻也好，感情也罢，能利用的他都毫不吝啬。

“我答应父亲联姻是想有机会入京，再想办法取消与太子之间的婚姻，去寻煦王。”既然“柳扶月”知道这些，周来柔便不瞒着，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穆长萦赞同的点头：“是周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周来柔诧异：“你都不在意的吗？”

“在意什么？”

“在意别的女人打你夫君的主意。”

穆长萦笑了一下平静的说：“你都说了，王爷的婚姻不过是筹码，我嫁到煦王府也是自求多福，哪里有资格在意别的？”

周来柔急问道：“你就没对他动过心吗？”

“没有。”穆长萦回答的干脆，心尖儿跟着颤动了一下。

周来柔不确信：“真的？”

穆长萦衣袖里的双数紧握，理所当然的点头。

周来柔看到她眼中的真诚，勉强相信：“我还以为你们会日久生情呢。”

穆长萦笑而不语。她是背负沉重秘密的人，怎么敢与别人日久生情？

周来柔说：“但是我的想法破灭了。太后娘娘一直知道我与王爷的过往情分，临终前对我和他说，要尽心尽力做好太子妃和叔叔的责任，辅佐太子。”

穆长萦终于明白周来柔心中的遗憾。如果没有太后对她的优待，孤身一人的周来柔在前朝的对抗中早就遍体鳞伤。所以她选择听从太后的遗愿，不再幻想着一天可以与莫久臣再续前缘。

周来柔的选择做的挣扎但也果断。挣扎自己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坚持，果断告诉自己心里惦念的还是莫久臣。

穆长萦心虚。如果周来柔知道她要嫁的人其实心属柳扶月，那她还会不会做出今天的决定？现在换她犹豫，其实她可以告诉周来柔此事，可是她私心又不想。

这是穆长萦唯一一次在莫久臣的身上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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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莫声文拎起宋未的衣领，咬牙切齿：“柳扶月要是死了怎么办？你为什么要推她？”

宋未十分欣慰的看着这头亮出獠牙的老虎。储君之姿必须如此，不然如何撼得动那些根深蒂特的走兽。

他任由太子对其发泄，轻笑着：“殿下今日才是你东宫之主该有的样子。看来煦王妃依旧是你的死穴。”

莫声文气宋未前几日推柳扶月入湖，天寒水凉，要不是他及时赶过去，不会水的柳扶月怕是要死在里面。

“你明知道她是我的死穴，你还动他！”

“就是因为她是陛下的软肋，所以要动，不破不立！”宋未咬着字，一点一点的告诉太子，死穴就是软肋的道理。他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唯独让他看见才能够提醒他，柳扶月的存在已经不单单的是左右他的想法，更是他犹豫不定的根源。

莫声文怎会不知宋未的目的，他缓缓松开宋未。道理都懂，但是他做不到。如果那天，她没有轻唤自己的名字，或许他不能有这么大的波动。

扶月心里有他，是有他的啊。

宋未整理着自己的衣襟，神情漠然。他还没有告诉他柳扶月第一次入湖也是他推的，对于用柳扶月唤起太子的狠厉，宋未从不后湖。

“殿下。你要知道，高贵妃产子，高家的所有野心都会移向高贵妃的孩子，殿下的威信怕是很难再立。为了一个女人切莫再犹豫不决了。”

莫声文坐回到椅子上，他想起前不久小皇叔对自己的警告，苦笑一声。

“拿你的东宫太子之名来换一个女人，你舍得吗？”

是啊，他舍得吗？他到底舍得的是谁？是东宫？还是她？

莫声文沉默片刻，望着上面说：“你小心点。煦王知道是你推的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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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旧亭急匆匆赶回煦王府书房，正好碰到华当宁和徐源时都在此做客。

他看了两位一眼，吞吞吐吐。

莫久臣问：“有话直说。”

南旧亭说：“调查到琉璎殿那位脸生的公公。”

华当宁紧急叫停，笑着问：“是宫中秘闻吗？如果是的话，我和源时可听不得。”

徐源时连连点头，宫里的破事他可是听腻了。来到煦王府就是躲清闲来的。

南旧亭摇头：“并不是秘闻。”

莫久臣说：“直说就可以。”

南旧亭应下说：“高贵妃身边的公公是高谦庸带入宫中，是他在宫外打手营中寻的一人。姓穆名祥，是吉地将军府穆家的旁支。”

众人听完愣了一下。华当宁和徐源时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差点成为穆家女婿的煦王。

华当宁干笑了两声：“敢情是煦王府的秘闻啊。”

“别乱说。”徐源时提醒。

莫久臣把玩着腰间落下的狼牙吊坠，问：“还有什么？”

南旧亭说：“调查到穆祥出身的打手营是一私人生意，老板叫于丰，是京中芳草阁的老板。”

徐源时惊讶：“芳草阁？这不是王爷一直怀疑的甜品铺子吗？”

南旧亭说：“正是。”

华当宁立刻正色：“这不是玩笑话。一个甜品铺子的老板还经营打手买卖，不简单啊。”

莫久臣想了一会儿，吩咐道：“挑几个脸生的混进打手营。”

南旧亭会意，退出书房。

徐源时问：“王爷，这个芳草阁恐怕需要细琢磨。”

莫久臣说：“我们聊聊别的。”

华当宁知道他的心思，问道：“想聊谁？”

莫久臣淡淡的说：“大理寺卿顾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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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年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