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电梯的时候，金皙就在一旁偷偷地打量李京浩。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从很小的时候，金皙就知道察言观色了，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一直活在别眼光里的单亲母亲，左邻右舍的的那些人从小一直说着奇奇怪怪的话，金皙总觉得如果自己能做些让人开心的事情，他的母亲或许也能不这么沉默寡言。

每天傍晚，金皙就会拖着家里的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看到哪些没事干嘴碎的女人，一开始就用韩语骂她们。

后来发现韩语的杀伤力并不高，因为这些女人根本就听不懂，还会因此继续说他是韩国人留下来的野种。

然后金皙就因此学会了中国话，端着板凳坐在门口跟那些人来对骂，越骂越顺溜，后来连方言都学会了，用方言骂人真的会起到一种不可言喻的妙处。

然后，当金皙十五岁回到仁川念高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精通汉语言的高中生。

“我家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够用。”金皙的妈妈曾经打电话到基地来，刚好接电话的是苏正则，金皙妈妈就把苏老板当成了战队经理。

“不不不，那是天真善良。”苏正则连忙否认。

“那是傻不愣登。”季开阳在旁边的椅子上端着热水偷听。

“傻不拉几。”暖暖也压低声音说。

“傻啦吧唧。”山姐点头。

“也……还好……吧……”苏灵均一边训练一边说，然后声音越来越小。

“均哥，你跟金皙双排最多，你说这种话良心真的不会痛吗？”暖暖歪过头看着苏灵均。

“你可以想一想，无双金姬菲奥皙。”季开阳补刀。

“你直接承认金皙是个二逼有那么难吗？”山姐压低声音，怕被金皙的老母亲听到。

苏灵均缓慢地把手移到额发上，然后戴上耳机：“……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只有金皙一个人站在后面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们就是嫉妒我比你们聪明。”金皙咬牙切齿。

“对对对，金皙比我们其他队员都要聪明的多。”苏正则还抓着电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于是，整个基地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

并没有什么地位的苏老板抱着电话满头大汗，感到自己的后背被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冷汗直冒。

然后金皙就转过身，从电梯反光的地方再打量着李京浩。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但是从两个人成为搭档开始，金皙就始终觉得这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从心底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李京浩哥？”金皙试探性地喊了喊。

“什么？”李京浩转过头来。

“明天的比赛……”金皙磨磨蹭蹭。

“比赛怎么了？”李京浩笑了。

“我会好好打的。”金皙没话找话。

李京浩看着这位二逼青年，狭长的眼睛笑得都要眯起来了，真的很像一只可爱而温顺的树懒。

“你这是没话找话啊。”李京浩说。

“差不多吧……没话找话。”金皙非常爽快地承认了。

“你紧张？”李京浩问。

“有点……”金皙叹了一口气。

“不要紧，你毕竟是LPL牌面辅助，跟你搭档那么久，真的很可靠。”李京浩安慰他。

“我……可别夸我了，今年只有有人夸我我就毛骨悚然，觉得是不是又是反话，其实是想让我滚回韩国。”金皙直摆手。

“那你，回吗？”李京浩说。

金皙还停留在开玩笑的状态，然后有点猝不及防，把头探过来两眼一瞪。

“什么？”金皙歪头。

“回LCK。”李京浩说。

金皙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咧出虎牙，直接捂住手里的零食笑了起来，小脸都要笑烂了。

“怎么可能，”金皙拧开手里的可乐，“FT俱乐部对我那么好。”

“可是我们是职业选手，为了更好的成绩转会也是正常的。”李京浩皱眉。

“这我当然知道，”电梯门打开了，金皙先走了出去，“但是FT对我有知遇之恩。”

李京浩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走了出来，然后看着金皙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我没法放弃。”金皙走到电梯正对着的窗户口。

李京浩确实诧异，没有想到金皙这种性格的人，竟然会在意这个。

“虽然说最近该被骂的都骂了，而且虽然他们老说我蠢，但是没关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爸爸依然爱他们。”金皙伸出手挥了挥，显得竟然有些潇洒。

“而且，没有FT，我就碰不到哥你这么好的ADC了。”金皙竖起大拇指。

李京浩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默。

“你们在干嘛？不挺尸？”季开阳从打开的门里面探出脑袋。

金皙被吓了一跳，然后颤颤巍巍转过身来，看着季开阳那张一如既往性冷淡的脸和令人窒息的眼神。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用韩语讲什么不能进屋讲？”季开阳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季老师我们再也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了。”两个人立刻条件反射地开始异口同声坑头九十度鞠躬用中文大声道歉。

“不吵，”季开阳端起热水杯，虽然还是一张冷漠脸，但是语气竟然意外的和善，“我就出来看热闹的。”

金皙感到更加窒息了，大哥你就不能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再说话吗？你这个表情分明就是“上个在我门前谈话的人，今天已经粉头草长老高了”吧……

李京浩站在那里，看着金皙和季开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无声的笑笑。

“小雨。”李京浩又重新用了韩语。

“嗯？”金皙回过头。

“追求理想是好事吗？”李京浩轻声问。

金皙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

“当然！”金皙笑着说。

李京浩看着金皙，很久都没有出声，然后轻轻摆了摆手，掏出房卡。

季开阳不懂他们的韩语，但是依旧从容地喝着热水，露出仿佛看好戏的戏谑眼神。

“季老师，你知道我作为辅助，怎么样才能帮李京浩哥实现理想吗？”金皙陷入了沉思。

“知道。”季开阳看着李京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啧了一声。

“什么？”金皙大喜过望。

“多喝热水。”季开阳举起水杯，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