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狗娃子提供的信息后，牧北可以肯定，有关孤儿院的传闻是假的，但既然出现了这种恶意的传闻，那么孤儿院恐怕是遇到了麻烦。

他向翔追问些细节，但翔只唯唯诺诺地表示自己也只是听到了这么个传闻而已，并不知道具体。

见此，牧北在问了下他半山集市的位置后就结束了话题。

此时眼见肉烤得差不多了，他便拿起一串，刷上些酱料，递给对方，道：“来者是客，吃吃看，应该不错的。”

闻言，翔的脸色却是明显一僵，只见他先是迟疑了下，方才动作生硬地接过，接着两眼一闭，将烤肉迅速咬进嘴里后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一连串的操作看得牧北有些懵逼——这……吃个烤肉怎么跟吃断头饭似的？！

“我、我吃饱了……”却见翔哭丧着脸问道，“可以走了吗？”

说完，他就一脸期盼地看着牧北。

牧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被对方这么瞧着，便道：“哦，那有缘再见。”

他话音刚落，翔便如蒙大赦般，逃也似的飞走了。

而他一离开，原本跟没事人似的古灵忽然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打起滚来，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喘着大气道：“他……他居然吃肉了！他居然把肉给吃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吃肉怎么了？”牧北没get到这有啥好笑的。

古灵却笑得满地打滚，超没形象：“牧……牧北叔叔你没……没看见他腰上绑着的那根缠着藤条的树枝吗？那家伙……那家伙是净世教的素食者啊！”

牧北一愣。

净世教？！素食者？！

好家伙！都是他没听说过的事情！

他回忆了下翔刚才的表现，确实有些异样——唯唯诺诺的回答，像是被逼着一样吃肉，最后逃也似的飞走了。

牧北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小怨：“小怨你做了什么吗？”

“小怨见他刚才有所不满，担心他出言不逊，便稍微给了他点压力。”小怨说着伸出翅膀，比了个很短的距离，认真强调道，“就一点点。”

牧北：“……”

在地上打滚的古灵重新坐了起来，脸上满是笑意，道：“他们那些人认为进化者都属同类，吃肉是同类相食。”

“唔……这其实还蛮有道理的。”牧北道。

拥有灵智，说同一种语言，可不就是同类吗？

难道非要狗类进化者跟狗类进化者才是同类吗？

再说了，就算同为狗类进化者，其实也不乏同类相食的情况，也没见那些狗类进化者在对待其他狗类进化者时会比对待其他进化者要来得友善。

不过，同类相食这事儿真有哪里不对吗？

也未必。

当然，从人类社会的伦理观考虑，这是绝不容许的，毫无疑问，毋庸置疑，但这是进化者的社会，是新生的文明，伦理道德观还未建立呢。

母螳螂为了补充营养，孕育后代，会吃掉公螳螂。

这事儿放在人类社会的伦理框架下，是绝对的错误，但倘若螳螂拥有了灵智，并建立起一个文明，那么这事儿或许就会作为自古以来的传统，成为螳螂社会伦理框架下的绝对正确。

任谁都可以想象，宇宙中或许存在着其他的文明，他们表达善意的方式可能是吞噬对方，又或者某种在人类看来无法想象，绝对排斥的方式。

人类文明的普世价值观并没有超出其物种的适用范围。

在进化者的文明中，同类相食的问题最终会走向何方，得到怎样的处理？

是作为一种崇尚暴力与强大的传统而得到肯定？

还是因为受到人类文明的影响而遭到否定？

亦或是折中，变成默许事项？

但无论哪种，显然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定调的。

这事儿一定伴随着漫长的时间，以及剧烈的冲突与变革，既包括思想上的，也包括行动上的。

至于现在，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进化者同类相食都将是这世道的主旋律，只因为一个纯粹而残酷的原因——通过捕食进化者，吞噬他们的血肉来加速进化，要比吃植物来得高效。

牧北看着乐呵呵的古灵，好奇道：“你跟他们有过节？”

他算是看出来了，古灵之所以欢迎对方蹭饭，怕不是因为有过节，想找机会报复报复吧。

“是啊。”古灵嘿嘿笑道，“我原本是想把所有烤着的蔬菜都抢着吃了，让他无菜可吃，只能干瞪眼！”

牧北一听，好家伙！

这是什么小孩子思维的报复方法？

“可没想到他居然被小怨阿姨的压力给吓坏了，而且还似乎会错意了，以为牧北叔叔你是故意让他吃肉的。”古灵得意道，“啧啧，他们的信仰也没多虔诚嘛~”

……

虽然听到了些关于孤儿院的恶意传闻，但在古灵幸灾乐祸的笑声中，这一顿晚餐倒也吃得尽兴。

牧北见她如此开心，心里也放松了几分。

酒足（划掉，没有酒）饭饱后，一行人从院子转到客厅，玩起了扑克牌。

直到大约晚上十点左右，倦意开始上涌，牧北扔下扑克牌，起身去阳台看了看，发现阴沉沉的云朵遮住了大半夜空，月色黯淡，也看不到多少星星。

“明天大概不是个好天气啊。”他忽然想道。

为了方便应对今晚可能发生的危险，牧北将众人都聚在了客厅里。

不过，直到现在也还是无事发生。

他打了个哈欠，道：“睡了睡了。”

守夜是不可能守夜的。

以小怨的实力，只要休息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便足够了，用不着牧北守夜。

毕竟，他守不守夜，其实根本没差……

况且……牧北瞥了一眼呈大字型歪躺在沙发上，睡得超香，连口水都流出来了的古灵，有些无奈——怎么正主这么没心没肺的？

……

半夜。

万籁俱寂，在这冬日的夜里，虫叫声也销声匿迹。

夜空中的阴云散去了些，稀薄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挥洒进来，清冷如水，朦胧似梦。

沙发上的古灵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弄出声响，但小怨的目光投了过去，见她只是睡醒了，便没再关注。

古灵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与白天时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同，此时的她显得非常安静。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仰头发了会儿呆后，轻轻叹息了声，留恋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众人所在的方位——

“牧北叔叔。”

“小怨阿姨。”

“影猫叔叔。”

“大圣叔叔。”

“聪哥哥。”

“……永别了。”

她忽然微笑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中流露出缅怀的神色，嘴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我跨越时间，来与你们相遇。”

轻柔的月光下，少女忽然失去了踪影！

而此时，时间正好来到了零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