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几乎就是赤裸裸地反对妖族了，这个幼小的妖怪就像怪胎一样，在万年不变的妖疆觉醒了与妖疆妖怪相反的意志。

幼小的生命虽然血液里流淌着祖先的血液，但最终决定性格与态度的，肯定还是根据自身经历而判断的主观意识。

这一点在人族中也几乎是一样的，假如一个人自幼便身处剥削之中，自保尚无能力的话，那不是与他们一样变成剥削者，就是麻木或是反抗。

姬正敢肯定妖族会有如此想的幼小妖怪肯定不只一个，只是他凑巧遇到的是这个。

所以当红九九露出愤怒之色时，姬正便赶快将它拦下。

他将幼小的野猪精放进怀里，对红九九道：“不至于，别因为这一两句就杀了它。”

“不，我只是叫它闭上嘴罢了。”

红九九忿忿道：“妖族自古以来便遵照如此信念，老者与其老死，弱者倘若苟活，都不如为强者吞噬，成全部族，反正为逆君大人献命，怎么就是错！”

小野猪精也执拗，大声道：“我的命是我的，是造物主的，绝不是我们以外的任何存在的！”

红九九作势又要伸爪。

“放屁！整个妖疆的所有生命，都是逆君大人的，逆君大人叫你死，你便得死！”

姬正伸爪拍飞它的爪子，同时一拳下去，将小野猪精打晕。

“这样总行了吧，叫它不能再说话。”

姬正问红九九。

它这才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3罢手。

不过姬正是真的在心里捏了把汗。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野猪精，好家伙，这么年幼都这么一根筋，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嘛。

休息的时候，姬正将仍然在昏迷中的野猪精放下，专门坐在红十三身边。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关于那只猪啊。”

“哦。”

对于姬正的问话，红十三酝酿了一下，然后道：“我觉得它和妖疆的妖怪的思想相反了，这并不是个好事。”

姬正点了点头，缓缓道：“也许它现在的方向，更适合人世。”

“人世？”

“嗯。”

姬正说：“你想啊，妖族自古就是要自强，弱肉强食，而人世虽然也存在着这样的道理，但更多的还是抱团取火，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只要妖族的生存意义相悖，就是往人性上靠拢。”

他蜷起一条腿，笑道：“我不怕和你说一句有些犯忌讳的话，因为我是生在人世，所以我其实也是比较希望妖族能学会人的某些生存方式的。”

红九九只是点了点头，但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眼前的篝火渐渐失神。

火焰升腾，跃动的火花像是跳着一曲妖娆的舞蹈。

——

大帐之中，冬暮坐在统帅座上，旁边有军医为它擦拭伤口。

上益坐在旁边，雨欣紧挨着坐在下面，背后站着倾城。

帐内氛围很是沉重，但始终没人开口打破沉默。

它前不久有指挥大军发起了一次攻坚，从木截的两边登陆展开强攻，对敌人进项骚扰，以拖缓敌人的进度。

但是每一次去都是用极其惨重的损失和敌人互换，甚至冬暮自己都没讨到好果子。

“估计敌人很快就要下山进攻了。”

冬暮缓缓说出这个判断。实际上上益和雨欣他她们都清楚，敌人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懂，肯定是在等待后续援军，然后发起一波潮水一样的进攻，汪洋无尽，直接将长图的妖军淹没，片甲不留。

“侄媳，贤侄的气息还是感应不到吗？”

冬暮问。

雨欣摇了摇头，有些担心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搜寻他的气息，可就是感应不到。”

虽说是被告知了姬正绝对不会出世，可她现在还是有些紧张，因为再怎么说，这也消失得太久了吧。

万一他吃苦了怎么办啊。

“现阶段还是老实等着父亲它们派兵吧。”上益道：“在这之间的时间五弟你也别再乱来了，还是老老实实指挥设置阵法和防御，准备抵御敌人的进攻吧。”

冬暮嘿嘿一笑，稍稍活跃了本来凝肃的气氛道：“知道，三哥你放心，这点我还是有数的，绝不太过分。”

说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冬暮在那上面的时候，差点就被置于死地，那些疯狂的妖怪简直是排山倒海一样，看见哪里有敌人就一窝蜂地冲过去。

一头强大的妖怪更是差点杀了冬暮，若不是手下妖怪拼死抵抗，拿命抵住敌人，那冬暮这会儿可能连尸体都剩不下了。

倾城找了个借口，从营帐中出来散心。

大帐之外，百万妖军全部被动员了起来，铺设冬暮给出的长图皇族才掌握的一种组合阵法。

据说这种阵法并不需要什么石头，但是需要用灵力刻画极其精准且繁琐的阵纹路，而这座阵法更是庞大的超乎想象，足足有三百六十一座大针相互衔接，沟通天罡，攻守皆备。

所以这几天为了准备这个，很多妖怪都没日没夜的忙活。

她的赤足微悬在空中，脚下所行，便是复杂的阵纹，这种不知名的阵纹繁琐无比，几乎每隔半米之内就有一条，而且刻画也极不简单，阵纹的粗细、掌握的力道，都是极其讲究的，只要稍有失误，就会影响到灵力流动的流畅，进而决定阵法的威力，所以每画错一点都要擦掉重画。

这方圆百里都被划上了这样的阵纹。

更有恶魁举着成块的巨大岩石而来，这种岩石重达万钧，它们将它放下，在山脚下那里堆出一层层十几米高的城墙样的屏障。

为了拖延和抵御敌人的进攻，长图这边做足了准备。

有些从倾城面前经过的妖怪会和她低头示意，虽然她自称是天道师的侍女，可是带领几只火狐找到它们那天，她的表现可是极其强势，使得许多妖怪对这个面容极好的女子产生了好感。

她坐在一块地魁扛着的巨石上，在颠簸之中昂首，那山如此之高，站在下面甚至看不见平路，又如何看得见姬正在哪里呢。

已经这么多天，她只知道主人是被打进了未知的空间，雨欣小姐虽然说那是一场机缘，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她总是如此担心着姬正。

看着他从一个稚嫩的孩子，到如今这般坚强的男子汉。你说他影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了，那是的，顶天立地，他是这世界上最接近造物主的存在，甚至比天下任何一个生命都要尊贵。

但你也不得不去担心他。伴随着姬正一路走来的倾城很清楚他的肩上到底担负着多么沉重的使命，由一百代人传承下来的近乎是救世主的使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是何等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还不是无敌的。这一路走来，他流过很多血，很多次置自己于险境之中。

他会很固执地封印自己的力量，叫自己用和敌人近乎相同的水平战斗磨练，在倾城看来这自然是不必要的，假如能一拳打倒的敌人，为什么非要打上四五拳？

但她也始终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不知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带给自己的满身伤痕，很心疼。

她渐渐收回视线，但视角外，却意外发现了什么。

倾城嗯了一声，转头过去。

地平线那边出现了一支妖怪，连绵不绝，浩浩荡荡。天空更是出现了一片灰色的阴影，像是乌云从远方接近一样。

倾城拍了拍下面的石头，引起了地魁的注意。

“怎么了，倾城大人？”

地魁瓮声瓮气地询问。

这些长图的妖怪很是礼貌，即使倾城只是几千年道行的女鬼，却依然愿意诚心诚意地喊她一声大人。

倾城跳了下来，在地魁面前悬浮，伸手指向远方问道：“那里，那群妖怪是敌人还是友军？”

因为这几天不是没出现过从下面来的敌人，只是都被它们杀死了而已。所以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出现，倾城认为假如不是友军，那她们就是直接陷入险境难了。

地魁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但是紧接着就看见有斥候飞奔回来，口中大声喊着：“后续军队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三王子，五王子，王派的援军来了，还有我们的盟友，都来了！”

是寻王从长图境内拨出的军队！

倾城心中略有震撼，妖族真的不拿妖怪当百姓吗？这架势都有几百万妖怪了。

打仗打成这样，军队已经成为了一个统称，数量只是一个数字了。几百几千，就像是鸿毛，它们的战斗全是数以十万百万的算！

斥候传来的消息很快就被众多妖怪听见，刚好鼓舞了心情凝重的长图妖军。

接连几日的战斗使得它们知道这场战斗的规模之大，可是它们却仅仅是百万之众。

一只妖怪在无聊的时候告诉倾城，倒不是害怕它们死，只是担心死了会丢损天道师的颜面。

然而现在好了，援军终于来了，还是直接从自家本土内发出的大军。

冬暮和上益也很快接到了消息，跑到了外面。

此时所有的妖军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向那从远方浩浩荡荡而来的自家军队。